第三章 盈寸之翠 第七節(第2/2頁)



  “留在南淮,我能做什麽呢?”呂歸塵隨著他的話低低自問。

  拓跋山月走到門邊,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空:“世子,一個人的快樂,畢竟是庸碌的快樂啊。可您生來是青陽世子,您不能庸碌。我和您從北都城出發的時候,您的父親說您要成為統治草原的‘長生王’。一個王,如果以臣民為乳牛,那麽他的奢華和榮耀是在他臣民的屍骨之上的,而一個國家要富裕強大,臣民快樂,卻可能是讓臣民踩在王的屍骨之上的。”

  呂歸塵身子微微顫抖,覺得衣衫?薄。

  “一句實話,國主鷹視狼顧,如果世子不和下唐綁在一條船上,我不能保證世子安全地離開南淮。”拓跋山月低聲說,“作為臣子我為下唐運籌謀劃是應當的,但我從當初選中世子開始,虧欠了您太多。”

  他轉回桌邊:“菜快涼了,我這裏沒有廚子,是在紫梁街上好館子裏叫的菜,世子嘗嘗吧。”

  “回到故國,繼承您父親的志向,這是唯一的機會。”他為自己斟滿一杯酒,“我也很想回到銀羊寨,可是我已經沒有故鄉可以回去,所以,請世子珍惜。”

  “以此為敬。”拓跋山月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我不陪世子了,這種飯,想必世子也不樂意和我一起吃。”

  他轉身出門,呂歸塵默默地對著一桌酒菜。過了很久,他抓過酒壺,緩緩地為自己斟滿,酒恰恰高出杯緣一線。拓跋山月忘了點燈,呂歸塵在黑暗裏默默地坐著。

  呂歸塵離開將軍府時已經是月明星稀的時候了,拓跋山月親自相送。走到門邊,呂歸塵回頭看了一眼,看見老仆人正躬著腰收拾曬好的羊皮。

  “我這裏除了親兵,就只有他,是從故鄉跟我來東陸的。”拓跋山月說,“巴察。”

  老仆人擡起頭來,他的頭發蜷曲而發褐,眼眶低陷,一副草原上常見的老牧民的樣子。

  “拓跋將軍是獨身一個人麽?”呂歸塵又走了幾步,忽然問。

  拓跋山月沉默了一刻:“我的女人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為什麽沒有再娶呢?”

  拓跋一時間愣住了,說不出話來。呂歸塵也沒有等待他的回答,他低著頭走了出去,背影在拓跋的眼裏越來越小。遠處升著紅色的燈籠,燈籠下赤浩年高舉著大旗牽著他的馬匹,百裏景洪昨日下令,赤浩年必須隨身保護呂歸塵,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