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弟之傷 第三節(第4/6頁)



  何苦花那麽多心思呢?他鐵一樣冷硬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也許還不如像那個憨直的弟弟一樣任意橫行。

  他猛地轉身,走到火盆邊坐下,拾起一只酒壺仰頭痛飲。巴夯倒被哥哥的一反常態驚到了,呆呆地看著,知道巴赫把空了的酒壺扔在地上,抹去滿嘴的酒水。

  “是該把他們的頭一個個擰下來!”巴赫低聲說,“可太晚了……”

  此時此刻,月光照在北都城南門的城頭上,兩個人裹著黑色的貂氅站在寒風裏,其中一個人的嘴角閃著微弱的紅光。

  “時間差不多了。”斡赤斤家主人從嘴邊摘下煙鍋,對城下揮了揮手。

  斡赤斤家的武士們摸著黑跑到城門邊,拉開鐵制門閂,十幾個人合力推開了城門。他們盡量輕手輕腳,但是略微生銹的鐵樞還是發出了另人牙酸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分外清晰。

  “混賬!”斡赤斤家主人低喝。

  所幸沒有人聽見,斡赤斤家的武士們已經接管了這個城門,周圍兩裏之內,非斡赤斤和脫克勒家的親信武士不得踏入。

  脫克勒家主人一揮手,五百名精通弓箭的武士在城門兩側列出鶴翼,張弓搭箭,引弦待發。

  城外靜悄悄地,白皚皚的雪地裏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兩輛漆黑的篷車穿過鶴翼中間的夾道出城,每輛篷車都有二十名精銳的騎馬武士護送,刀弓甲胄整齊,駕車的人也在身邊插著一丈七尺的長梭。

  馬車一出城,城門立刻閉合,武士們松開了弓弦,不約而同地擦了擦額角的汗。主子命令他們開城他們不得不聽從,但是誰都害怕,如果朔北的白狼埋伏在城外,這開門的片刻,沒準兒狼騎兵就沖了進來。他們中有人曾親眼看見狼騎兵披著羊皮,忍著酷寒,在台納勒河邊的雪下長時間埋伏,那簡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但是狼騎兵能做到並不奇怪,青陽人心裏隱隱都這麽覺得,因為那些狼騎兵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斡赤斤家主人眯起眼睛,看著那支小小的車隊漸行漸遠,再往前就是朔北人插下的紅旗了。血一樣鮮紅的旗在夜裏看來是一團漆黑,隨風舞動,像個被釘死在旗杆上的死魂。

  “還剩兩百步。”脫克勒家主人死死盯著那面旗,車隊距離它很近了。

  隨著他這句話,一聲淒厲的鳥鳴忽然橫過天空。

  “禿鷲!”脫克勒家主人聲音顫抖。

  被月光照的銀白的雪地忽然翻開了一塊,巨狼背上的武士猛地抖動羊皮,把積在上面的雪粉灑向天空,順手抄起了鞍子上的短斧。十幾名埋伏在那裏的狼騎兵同時現身,不發出任何聲音,從兩側迅速的逼近車隊。巨狼腥臊的味道讓車隊中的人腦海裏一片眩暈,但是好歹馬匹還都保持了冷靜,它們看不見,聽不見,也聞不到氣味,只是本能地覺察到危險逼近。戰馬聚在篷車的周圍,騎槍向外,組成了防禦的圈子,駕車的人拔出了長梭,他身旁的武士則拉開了長弓。

  巨狼急速奔馳的時候不亞於烈馬,綠瑩瑩的狼眼裏閃動著對肉食的渴望。他們逼近了,那些久經沙場的武士都是一身冷汗。

  斡赤斤家主人感覺到嘴唇發幹,摘下煙鍋不停的舔著,脫克勒家主人指節爆響,在貂氅下按住了佩刀。

  兩名駕車的武士對視一眼,用早已點燃的火絨點亮了車棚前懸掛的燈。那是一盞普通的燈,只是外面罩了暗紅色的布,發出的光曖昧昏暗。

  狼騎兵們看見那紅燈的瞬間,一同勒緊了韁繩。饑餓的狼眼看就要失去這些新鮮的血食,憤怒的低吼起來,但是狼騎兵們毫不留情地用鐵鞭打在它們的脖子上,讓巨狼不得不屈從主人的決定。

  狼騎兵們帶著巨狼緩慢地逼近到車隊邊,為首的朔北武士盯著兩盞紅燈看了很久,慢慢地把目光移開。十幾匹巨狼後腿彎曲蹲了下去,在車隊的兩側列隊。駕車的武士戰戰兢兢地抖動馬韁,恨不得早一些離開這些可怖的畜生,護送的武士們更害怕,那些狼吐著長舌,牙齒上發射著鐵一樣的光。

  他們走出了幾十步,狼騎兵的頭領忽然低喝,“留下!”

  護送武士們一起調轉馬頭,緊張地平端騎槍。城墻上,斡赤斤家主人心裏一緊,攥緊了煙鍋。

  “留下一匹馬。”狼騎兵頭領冷冷地說。

  一名武士下了馬,跳上篷車,把自己養了幾年的駿馬丟棄在雪地裏,對於這一切茫然無知的馬兒緊張地豎著耳朵,胸廓張合,吞吐白氣。而整個車隊帶著死裏逃生般的狂喜,向著南面狂奔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