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破城卷 第十一章 襄陽攻防(第2/11頁)



梁蕭略一默然,沉聲道:“蘭婭,你若回伊兒汗國,請告訴納速拉丁。說我在中土事了,會去馬拉加向他討教,看誰才是最偉大的星學者,誰才是真正的賢明者之王!”

蘭婭聽得這話,芳心一震,急聲道:“你說話當真?”梁蕭微微笑道:“絕無虛言。”

蘭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忽而笑生雙靨,就似一窩水銀上蕩起微微漣漪,喃喃說道:“真想你現在就去!”梁蕭奇道:“你這麽高興做什麽?就不怕你的老師被我打敗嗎?”

蘭婭笑道:“老師不在乎輸贏,只歡迎智者的來訪。”她幽幽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色,說道:“真想看你與他見面。最超卓的回回智慧與最博大的中土學問相逢,那會激起何種的火花呢?”梁蕭掉過頭,目視襄陽城璀璨的燈火,神色一黯,長嘆道:“現在可不成啊!”

蘭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微微苦笑,轉身策馬入營,但馳了幾步,忽又回過頭來,呆望著梁蕭。梁蕭道:“還有事麽?”蘭婭嬌軀一顫,慌亂道:“沒有啦,沒有啦!”匆匆飛奔入營,雙頰一陣陣發燙,思緒有如亂麻:“蘭婭,你怎麽啦?你不是將貞操和生命都托付給星星了嗎?你怎麽啦?”雖這麽想,心兒卻是時上時下,難以平復。

次日,梁蕭就任欽察軍代統率,其後十余日,他一心操練士卒。其間梁蕭不斷揣摩將帥之法,還向土土哈討教欽察語,以便統率諸軍。

蘭婭自那日之後,每晚來到阿雪帳中,與梁蕭研究數術。梁蕭癡迷算學,從無藏私之心,蘭婭但有所疑,無不應答。蘭婭看他推演數術,妙想百出,更是駭服其能,暗嘆中土數術之精,已有超越回回數術之勢,但轉念一想,老師納速拉丁智慧如海,也未必就弱於此人。

算術之余,梁蕭忍不住向蘭婭詢問回回數術。終知回回數術源自西極之地一個名叫希臘的地方。千多年以前,那裏有許多了不起的數術大家:歐幾裏得司的幾何學、畢大哥拉司的代數學,秦勒司的天文學,偉大的阿基米德更是集英薈萃,洋洋大觀。可是戰爭連綿不斷,阿基米德被大秦人砍了頭,希臘也在戰火中滅亡了,寶貴的學問被認為是異端邪說,燒的燒,丟的丟,留下來的也不多了。

這時候,回回人強大起來,他們為真主而戰,討伐大秦,兵鋒到達希臘之地,一些散失的學問,由此落到回回學者手裏。回回人鉆研希臘學問,將其發揚光大,出現了許多偉大的賢哲,當代最偉大的賢哲納速拉丁,便是回回學問的集大成者。

蘭婭說到這裏,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但這時候,蒙古人卻強大起來,我們的阿拔斯王朝被旭烈兀汗滅亡。老師為將學問流傳下去,在戰亂中顛沛流離,九死一生,不得不借煉金術和占星術討好蒙古權貴,求得庇護。可是,旭烈兀大汗雖然尊重老師,為他修建了觀星台,卻不是讓老師研究學問,而是讓他用占星術來推斷自己的禍福,也不想他制造最巧妙的星象儀,而是要他造出攻城利器,去征討不服從自己的邦國。”她說到這裏,眼眶微微泛紅,嘆道,“其實別人覺得老師地位尊貴,卻不知道,老師的心裏很苦。”

梁蕭想起天機宮創立之艱,深感戚然,繼而心頭又湧起一陣狂喜,要知這六年之間,他窮盡中土數術,已是學無可學,此刻忽然知曉中土之外,尚有如此精深博大的算學,如何不喜。當下向蘭婭討教。蘭婭欣然答應,但回回數術自有其獨特的計數法,梁蕭要學回人最精深的學問,先得自回文學起。他縱是聰明,但學習別族言語,也難一蹴而就,唯有循序漸進。

這日,蘭婭教算之時,用回文在沙盤上寫下“金字塔筆算”,又寫了一題“尼羅河田畝丈量”,前題是求胡夫金字塔的土石方(按:相當於立體幾何),後題是求尼羅河邊開墾田畝的大小。這兩題都出自希臘人歐幾裏得司的《幾何原本》。蘭婭讓梁蕭譯出後解答。

梁蕭若以中土算法解題,原本容易,但通譯卻十分艱難,兼之要用希臘算法解答,更覺頭痛。希臘算法迥異中土。中土算法頗是冗雜,但希臘算法卻力求簡潔優美,論理縝密。用蘭婭的話說:“中土的數術,就像零珠片玉,讓人看來眼花繚亂;希臘的數術卻是串好的明珠項鏈,雖然未必如中土的漂亮,但顆顆都能放在最適當的地方。”她說來容易,梁蕭卻花了十多天工夫,方才把握希臘算學的訣竅。以他聰明絕頂,尚且如此艱難,若是換了他人,只怕艱難更甚了。

梁蕭連估帶猜,將“金字塔筆算”算出,吃驚道:“這尖塔龐大無比,卻是用來做什麽?”蘭婭道:“是埃及法老的陵墓。”便將埃及的風土人情一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