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遊卷 第三章 誰勝誰敗(第2/5頁)



京口一戰,宋軍萬余戰艦灰飛煙滅。消息傳到臨安,大宋朝野盡失主意。此時元廷之中,正為滅宋與否爭得不可開交,京口戰報傳來,伯顏大喜上表道:“經此一役,大宋菁華盡失,攻而無力,守則無備,臨安小城探囊可取。實乃長生天庇佑,以大宋萬裏之土,成就陛下千古之業。”忽必烈閱罷奏章,不再顧忌西邊戰事,拜伯顏為右丞相,阿術為左丞相,拜梁蕭為平章政事,南下滅宋。

伯顏返回軍中,命阿術繼續圍困揚州,命梁蕭為先鋒,進逼常州。

常州本是神鷹門發源之處,京口敗後,靳飛與雲殊率殘兵敗將退回常州。聽得元軍南下,二人在書房內密議良久,卻沒定出一計半策。雲殊呆了半晌,忽道:“師兄,你我戰死沙場也是應當,但娘親與姊姊怎麽辦?文兒還小,也跟著殉國麽?”靳飛搖頭嘆道:“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雲殊皺眉道:“依我之見,不妨讓姊姊帶著娘親與文兒,趁夜離城……”靳飛怒道:“胡說,你我身負守城之責,此時遷移家眷,成何體統?”

雲殊臉一白,還未說話,忽聽吱嘎一聲,房門大開,一位素衣老嫗站在門前,面如滿月,鬢已星星。身後一名三旬美婦,眉眼與雲殊很是相似。

二人神昏智亂,都未留心房外有人,見狀俱是一驚。靳飛急起身施禮道:“師娘!”又看了那美婦一眼,小聲道:“阿……阿璇!”雲殊也站起身來,向那素衣老嫗道:“媽!”又對美婦道:“姊姊。”

雲夫人淡淡地道:“適才路過,你倆的話我大致聽到啦!”她嗓音沙啞,但說出話來,自有一番威嚴,繼而目光一轉,盯著雲殊道,“你方才那般齷齪念頭,與賈似道之流有何分別?莫非你爹教的道理,都被狗吃了?”

她這話說得嚴厲,雲殊只覺冷汗淋漓,一膝跪倒,顫道:“孩兒獨自受難,也就罷了,累著您和姊姊,便覺不安。”雲夫人嘆道:“國已如此,家又何存?韃虜亂華,家破人亡者何止千萬,多我一個雲家,算得什麽?媽不是尋常婦人,阿璇也是深明大義的孩子。我雲家世代忠義,豈獨男兒?”她語氣淡定從容,雲殊聽在耳裏,卻覺心如刀割,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雲夫人長嘆了口氣,伸手扶起雲殊,道:“殊兒,你知道你名裏這個殊字是何含義麽?‘’雲殊道之聽爹說過,是特出的意思。”

雲夫人頷首道:“不錯,你爹爹給你起這個名字,便是要你特出於眾人之上,做一個與眾不同的大英雄、大豪傑!瞻前顧後,豈是英雄所為?”雲殊身子一震,低頭無語。

雲夫人回頭向雲璇道:“阿璇,文兒呢?”雲璇笑道:“他練武去啦!”說著深深看了靳飛一眼。她與靳飛既是師兄妹,也是夫妻。靳飛見她神情,只覺當此危難之際,妻子一顰一笑俱是彌足珍貴,怎麽也看不夠,再想戰事一起,有死無生,又覺說不出的難受,垂下眼瞼,輕輕一嘆。雲璇輕輕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悄悄寫道:“我不怕。”靳飛心一顫,擡起頭來,眼眶已然濕了。

雲夫人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時日不早,你們勞累一天,早早歇息為好!”說著自顧去了。

雲殊將母親送走,正要回房,忽聽隔壁傳來打鬥聲,轉過月門,只見風眠手持木劍,與一使槍少年鬥得甚是激烈。楚婉負手旁觀,見了雲殊,便笑道:“雲大哥。”風眠見他來了,有意顯擺本領,忽地後躍兩尺,賣個破綻,誘那少年挺槍刺來。待得槍至,他猛然側身攥住槍杆,木劍迅快之極,斫他手臂,少年只得放手後退,怒道:“又輸了!”一掉頭,向雲殊叫道:“舅舅,怎地我老是打不過人?”

雲殊強打精神,含笑道:“誰叫你以前頑皮貪玩,練功馬虎!”靳文擰住他道:“你教我些速成本事,好殺韃子!”說到“殺韃子”三字,他兩眼閃閃發亮。

雲殊心頭一嘆,強笑道:“速成本事我可教不來!”靳文撇嘴道:“哼哼,小氣麽?”向風眠道:“咱們再來!”二人呼呼喝喝,又鬥在一處。

雲殊看了一陣,對楚婉道:“楚姑娘,你來,我有話說!”楚婉隨他步出庭院。二人在花樹之間默默走了一段,雲殊忽道:“楚姑娘,你還是回家得好!”楚婉詫然道:“為什麽?”雲殊道:“兵兇戰危……”楚婉不待他說出後話,打斷他道:“我知道,可我不怕!”她注視著雲殊,目光盈盈,柔聲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雲殊看她模樣,心頭一點綠影閃過,不覺暗驚:“我怎又想起她來了?”他轉眼望著楚婉,又付道:“楚姑娘本也是好女孩兒,可……只怕終此一生,我也忘不了那人了。”楚婉見他目不轉睛看著自己,心頭羞怯,一抹紅雲浮上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