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劫波卷 第一章 左右為難(第4/5頁)



我擔驚受怕,四處尋找,一找就是大半年功夫,不想倒黴得很,沒尋著你,卻遇上韓凝紫那個臭狐狸,她騙我說你被天香山莊放火燒死了。我當時聽了,傷心欲絕,也沒細想,便找上楚家,為你報仇。初時倒占了些上風,後來激出楚仙流,我打不過他,就被楚老兒捉住了。“

她斷續說完,只覺一陣乏力,微微喘息。梁蕭卻已呆了,心道:“原來如此,我當真鬼迷心竅,竟疑她移情雲殊……”一時悔恨不及,左右開弓,狠狠給自己兩個嘴巴。雙頰頓時高高腫起,柳鶯鶯驚道:“你……你這是作什麽?”梁蕭定了定神,嘆道:“鶯鶯,我是一個大糊塗人,萬分對你不起。”柳鶯鶯不知他另有所指,只當他因為花曉霜之事心中愧疚,又見他雙頰紅腫,不由心頭一軟,白他一眼,伸出雪白柔荑,撫著他紅腫雙頰,哼聲道:“你知道便好,若你再和那個病丫頭親近,我……我一定叫你好看。”她本有滿心的惡毒話來威脅他,但到了嘴邊,卻變做一句:“你……你臉上痛麽?以後沒我準許,可不許自己打自己。”梁蕭此時心亂如麻,全無頭緒,好半晌才尋著話道:“後來你落到楚仙流手裏,又怎麽樣?為何他並未給你披枷帶鎖。”柳鶯鶯冷笑道:“我是天下偷兒的女祖宗,什麽枷鎖困得住我?楚仙流那老狐狸,仗著一身臭本事,既不關我,也不鎖我,容我使盡千般法子,也逃不出十裏之外,你來的時候,我剛被他抓回來呢。”梁蕭笑道:“楚仙流想必山居寂寞,靜極思動,才來玩這等貓拿耗子的勾當。”柳鶯鶯聽得有氣,纖指點了點他鼻尖,道:“小色鬼,我被人欺負,你還笑得出來?”梁蕭注視她半晌,忽道:“鶯鶯。”

柳鶯鶯道:“什麽?”梁蕭鄭而重之,緩緩說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人欺負。”柳鶯鶯嘆了口氣,黯然道:“別人欺負我不怕,就怕被你欺負。”擡眼看著梁蕭,咬牙道:“總之花曉霜在一天,我便恨你一天。”梁蕭苦笑無語。柳鶯鶯忽喜忽悲,說了這許多話,倦怠又生,偎在梁蕭懷裏,睡了過去。

過得數日,花曉霜傷勢好轉,便給村人們治療傷病,接生引產。柳鶯鶯執意不受花曉霜療治,梁蕭無法,只得先問過曉霜,再自己動手,給她紮針服藥;誰知柳鶯鶯傷勢稍痊,又生事端,或明或暗,處處設謀算計曉霜。但梁蕭心思縝密,多有防範,她無法得逞,自是百般怨懟,哭鬧尋死,無所不為。梁蕭既要防她,又要寬慰曉霜,還要圖謀生計,填飽花生那張不見底的肚皮,任是他長袖善舞,一步百計,身處此間,也是頭大如鬥,好生為難。

二月光陰轉瞬即過,柳鶯鶯傷也好了九成,她硬的不成,又來軟招,當著眾人與梁蕭耳鬢廝磨,想氣走曉霜,梁蕭自是尷尬。花曉霜心中甚不好受,但又不願梁蕭為難,實在無法忍受,便轉入屋內,讀醫書解悶。

這一日,她看書倦了,伏案睡了一陣,忽被一陣喧嘩吵醒,揉眼出門,卻見遠處打谷場上,或站或坐,來了許多陌生之人,口音不類土著,衣衫檻褸,鬧成一團。花曉霜心生詫異,走近一看,卻見人群中許多病人,不少人身受金瘡,傷口皮肉翻卷,化膿生蛆,躺在地上呻吟。她見此情形,忙轉回拿了藥物,任是梁蕭長袖善舞,一步百計,身處此間,也是頭大如鬥,好生為難。來到場邊,卻見柳鶯鶯拉著梁蕭從遠處過來,見她在此,立時做出親熱模樣。花曉霜心頭一酸,轉過頭,招呼眾人到房前,挨個兒診治。柳鶯鶯見狀冷笑道:“又假裝好人!”梁蕭道:“她本來就是好人。”柳鶯鶯道:“好啊,她是好人,我就是壞人了!”

梁蕭點頭道:“你自然是壞人了。”柳鶯鶯秀眉倒立,正要發作,卻聽梁蕭笑道:“好在我也是壞人,咱倆歪鍋配扁灶,一套配一套。”柳鶯鶯轉嗔為喜,笑道:“是呀,咱們都做壞人,讓她一個人充好人去。”梁蕭見曉霜忙得厲害,便甩開柳鶯鶯手臂,上前相幫。柳鶯鶯氣急敗壞,頓足道:“什麽一套配一套,分明是嘴上一套,心裏一套。”梁蕭笑道:“別擰淘氣,去打兩桶水來熱過!”柳鶯鶯怒道:“我才不去。”鼓漲桃腮,站了半晌,但見難民哭哭啼啼,又覺有些可憐,氣咻咻轉過身,打來井水。

梁蕭生於江西,聽眾難民談吐,正是鄉音,詳加詢問,方知宋軍與元軍交戰,敗於興國。江西屢經戰亂,民不聊生,是以紛紛逃難,來到此處,沿途又遇匪患兵災,傷亡甚眾。

治療已畢,月已中天,眾難民紛紛告辭散去。四人饑腸轆轆,轉入房裏,就著清水吃了幾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