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3 昆侖秘史之卷 第八章 故事(3)

“那便是‘周流六虛功’!”魚和尚道,“這門武學,在靈鰲島上第一次橫空出世,令東島中人措手不及。尋常武功,不過憑借兵刃拳腳,但這‘周流六虛功’,卻可駕馭天地間諸般大能,天地山澤,風雷水火,無不成其利器,可說已不是人間的武功。這一戰,東島對‘周流六虛功’無法可施,被思禽先生連敗九大高手,最後群起而攻,依然一敗塗地。這一戰之後,思禽先生在島邊石崖上裂石成紋,寫下:‘有不諧者吾擊之’。從此之後,這七字威震武林,而東島卻是一蹶不振,再也無力爭奪天下。

“此後,洪武帝再無敵手,陸續平定南方,並以破竹之勢,揮師北伐,滅亡元朝,恢復大漢衣冠。然而就當此時,洪武帝與思禽先生之間,卻有了極大分歧,終至於反目成仇。”

陸漸訝道:“思禽先生幫了洪武帝那麽多忙,交情一定很好,怎麽會生出分歧呢?”

魚和尚嘆道:“對帝王而言,交情再深,也不及權勢要緊。當時,思禽先生說了兩句話,大犯洪武帝之忌。”陸漸問道:“哪兩句話?”

魚和尚道:“第一句叫做‘抑儒術’,第二句則是‘限皇權’。”陸漸聽了,也不覺有什麽奇處,渾不知為何這區區兩句話,會令昔日朋友反目成仇。

魚和尚瞧出他的心思,說道:“這兩句話雖只有寥寥六字,卻牽涉到我華夏自古以來的兩大弊端。自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考評人才,均以儒學作為準繩。而思禽先生卻認為,儒學褒古貶今,愚民心智,理當加以抑制,便趁著新朝初創、制度未成之際,提出科舉選士不能只以儒學為準繩,須得另設算科、格物科、天文科、醫科、樂科、畫科、商科、齊民科、百工科等九科,分門別類,挑選人才。”

陸漸喜道:“這樣挺好呀,比如出海打漁,就有許多門道,按理說,還該設一個‘出海打漁科’。”

魚和尚搖頭道:“若那樣劃分,卻也太細。只此九科,便已震動朝野。不只洪武帝慍怒,朝中儒生,更是群起而攻之,就連開國名臣,如徐達、李善長、劉伯溫也加入反對之列。雙方當廷辯論數次,均無結果。思禽先生性情孤傲,憤激之下,竟私自開館授徒,並在館中設立九科。如此一來,更惹儒生怨恨。這也罷了,真正觸怒洪武帝的卻是後一句‘限皇權’。

“要知道,自古以來,君權天授,這天下便是一家一姓的東西。老子是皇帝,兒子也必然是皇帝,做了皇帝,自也就能為所欲為。開國之主,或許允稱英明,而後世子孫,往往聰明能幹者少,暴虐無道者多。比如秦二世、隋煬帝,都是任意妄為、不恤民力的千古暴君。思禽先生有鑒於此,認為皇權若無限制,必然禍害國家,於是提出‘法自民出,君權法授’,也就是說,由‘士、農、工、商’四民之中挑選德高望重者,訂立律法,律法一成,即便貴如帝王,也當信守,若不信守,當可依法廢黜。”

陸漸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這可糟了。”魚和尚奇道:“那你說說,怎麽糟了?”陸漸道:“若是如此,洪武帝一不小心犯了律法,豈不也要被廢黜了?”

魚和尚嘆道:“這一語正好切中肯綮。陸漸,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麽?”陸漸搖頭道:“這是寧不空說的,他常跟信長說,當皇帝,最不能放松的就是權力,權力一失,必然沒命。”

魚和尚嘆道:“寧不空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何況這位洪武大帝,雖說雄才大略,卻是古往今來第一個視權如命的皇帝,一瞧思禽先生的奏章,龍顏震怒,當場駁回。若是換了他人,必然知難而退,誰知這位思禽先生卻有些不同凡俗的呆氣,竟將奏章重抄一份,再次送上,還請求群臣廷議。如此一來,洪武帝大生疑心,懷疑思禽先生意欲借此律法,奪取他的權柄。但他忌憚先生神通,表面上不露聲色,反而在宮中設下酒宴,宴請先生。思禽先生不疑有他,欣然赴宴,不料洪武帝已在宮中埋伏三千甲兵,同時在先生酒裏,下了見血封喉的絕毒。”

陸漸失聲道:“豈有此理!”

魚和尚苦笑道:“這還不算什麽,洪武帝晚年疑心更重,幾將昔日功臣殘殺殆盡,僅是胡惟庸、藍玉兩件逆案,便牽連殺害四萬人之多。嗯,閑話休提,且說思禽先生應召入宮,他自來好飲,酒到杯幹,並不推辭。半晌工夫,便連盡三壺……”

“不對。”陸漸急道,“大師不是說酒中有毒嗎?他怎能連盡三壺?”

魚和尚微微一笑:“你這一問,恰也是朱元璋當時的疑惑。他只恐是手下太監糊塗誤事,拿錯了酒,便命再添毒酒。就這般,眾人從未時喝到亥時,宮中秘藏的毒酒俱已告罄,思禽先生桌上的空酒壺也多了十余個,卻始終談笑風生,只是除他之外,其他人無不變了臉色,洪武帝更是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