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暫得借險離棋苑

  羅帕浸水頻沾額,紫檀繞梁熏眉香。

  這句話,是我在羽子寒的蝸居中所享受待遇的描寫。

  整整一天,羽子寒的檀木床上,我四平八穩的沉睡著,小臉兒一直紅彤彤的。

  羽子寒以為我高燒不退,頻頻讓下人端來冰水,用錦帕蘸水,擰幹,親自擱在我的額頭上。

  其實,我哪裏是在發燒啊?要是有人跟羽子寒一樣,一天不眨眼的這麽盯著你看,估計你的臉也不會是綠顏色的!

  羽子寒請來的老醫生,為我懸絲診脈。

  估計,他這一生,都是在給閨閣千金把脈,那些楊柳一樣紙糊的身子,沒有一個像我強壯的跟小騾子似的。所以,當他聽到我強有力的心跳時,胡子眉毛哆嗦成一團,驚恐萬分。

  然後,他摸了摸胡須,思量半天,對羽子寒語氣切切道:老夫估摸著小姐患上了心肌腫大!

  羽子寒一聽臉立刻腫了,他冷著兩對星眸,問大夫,該怎麽辦?

  老醫生再次沉思許久,說,小姐這病,八成是因驚嚇過度而致,心魔過重而引起。老夫這裏有幾段陳年檀香,是從老夫的祖師爺那裏傳下來的,傳說來自苗疆。有驅除邪物、鎮定心脾的功效;希望小姐能早日無恙。

  老醫生留下的這幾段香,羽子寒奉若至寶。

  老醫生前腳剛離開,他便忙不叠親自點起,小心放在紫金香爐中,轉瞬之間,詭秘而神奇的香氣充滿了整個房間,透過窗戶縫隙,漫過整個淩寒居,飄蕩在棋苑上空。

  不久後,羽子寒將香爐小心捧在手中,長久坐在我的身邊,呆呆的看著我,眼角眉尖是道不盡的溫柔。

  我透過密密的眼睫毛,都會見到他柔和的眼神,仿佛月光一樣傾瀉在我身上。我的眉毛輕輕一皺,心想,裝好人也不用這麽投入吧?我又不會給你發工資?

  我此時裝病不僅是逃避羽子寒問我“波斯米米亞西斯鴿群奔事件”的最好方法,甚至是我暫時離開棋苑的最好方法。

  現在,我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解開——

  蘭花訂單到底是如何被調換成明黃紙張,這件事情背後隱匿著什麽?

  羽子寒與棋苑老夫人關系為何如此淡漠,甚至有幾分仇人的味道。其間有什麽淵源?

  暖容怎麽會突然橫死在下院,而且是在我教會她放“波斯米米亞西斯鴿”當晚?

  那個蒙面而來的終不是幻覺,那麽,他或者她,到底是誰?他所謂的“幫我”,是指殺害了暖容一事麽?

  “遊紅絲”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傳說,怎麽會消匿多年後又出現在棋苑?

  還有那個神出鬼沒的一斛珠,到底去了哪裏?難道她真的武功過高,能視棋苑的機關如無物?我可不想這個“紅花教主”與上面的任何事情有所關聯。

  這棋苑之中,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似主子,一如歷練過頭的劉嬸和驕橫過甚的柳五爺,再如怯懦而懶言的羽靈素。

  而這一串兒的事情,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不可究的聯系,還是只是湊巧撞到了一起?

  當然對於本姑娘來說,這些都可以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段青衣與羽靈素之間,到底有過怎樣的關系?

  想到這裏,我便恍似夢囈一般,念叨關若兮的名字。我想,羽子寒面對我這個“心肌腫大”的可憐女子,怎麽也會將關若兮帶到我身邊吧?然後我再對關若兮使眼色,讓她暫且將我帶回杏花樓療養,這樣,我豈不就見到了甜蜜可愛教教主段青衣?

  想到這裏,我呼喚“關若兮”呼喚的便更有情調了——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外加平平仄仄仄仄平平運用得抑揚頓挫,聽得羽子寒坐都坐不穩,將香爐放在桌上,回過頭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滿眼疑惑。

  他喚來下人,挨個吩咐。先吩咐管事,立刻請老醫生過來,就說留下的香沒將小姐的“心肌腫大”給熏好,現在看來熏出了重度“腦積水”。

  管事領了命立刻下去後,羽子寒又對一中年仆婦吩咐,道:趕緊找後院的丫頭老媽子,立刻為小仙姑娘準備後事,我看她似乎病得不輕。免得後事來了,咱們慌了手腳。說完這話,羽子寒回頭滿是戲謔的看了看我。

  看就看唄,我繼續熱情高漲的囈語著“關若兮”,聲聲可憐,調調淒婉。

  羽子寒吩咐了幾個丫頭照看好我的病情,又一小廝輕語:給我備馬,另外,備一乘小轎,去杏花樓接關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