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釵頭鳳和長相歡】

往前跑了一段,小刀便停下腳步四外張望。

薛北凡拉著她衣袖,以免她跑丟,邊問,“看到人沒有?”

小刀搖搖頭,卻指鼻子,問他,“聞沒聞到怪味?”

“血腥味麽。”薛北凡背著手站在一棵大樹下,靜靜地辨別方向,最終,盯著不遠處一處樹叢,“箭應該飛不到這麽遠吧?”

小刀點頭。

薛北凡走到了灌木跟前,眉頭皺起。

“什麽東西?”小刀探頭望了一眼,臉上立時露出了費解神情。只見灌木後頭躺著一個人,還是個很特殊的人——木頭人。

這木頭人樣子古怪,是個長頭發的女人,雙手交叉擺在胸前,臉上雕刻得很傳神,柳葉眉眯縫眼,高高的鼻梁薄片嘴巴,臉型是個鵝蛋形,雖然是木頭,卻很有幾分風韻。

木人正靜靜地躺在灌木之中,胸口插著一枚鐵箭。仔細看,這木人的一邊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胸前的鐵箭和剛剛小刀他們碰到的箭陣機關相似,只是那箭應該不能飛那麽遠。且最詭異的是——箭頭所在的傷口處,有血跡。

薛北凡盯著那木人看了良久,突然上去踹它一腳,木頭人稍微動了動,發出“哢哢”的響聲。

小刀趕緊拽他,“踹它幹嘛?”

薛北凡一聳肩,“看剛才叫的是不是它。”

此時天色幾乎全暗,小刀就覺背後陰氣森森,拍了薛北凡一下,“你別瞎說,還不夠嚇人啊!”

又看了那木頭人一眼,小刀忍不住皺眉,“我們還是快走吧。”

“等等。”薛北凡一擺手,按在她肩頭,湊過來低聲說,“剛剛那木頭人好像睜眼了。”

小刀抽口冷氣,趕緊回頭瞧,可沒看出什麽不妥來,他皺著眉盯薛北凡,“你嚇唬我啊?有意思麽?”

薛北凡心說當然有意思了,邊壓低幾分聲音問,“你看看四周,說個感受聽聽?”

小刀還真的仰臉看了看四外,回一句,“黑。”

“對。”薛北凡抱著胳膊點頭,“天那麽黑,我做的記號怕晚上看不清,萬一迷路了怎麽辦?誰知道還多少陷阱?”薛北凡難得認真了一會,可能因為林子裏太安靜,小刀聽著他說話還挺入耳的。

“那好歹換個地方。”小刀看了看那草堆後頭的木人,“怪瘆人的。”

“你不天不怕地不怕麽?”薛北凡笑了,朝那木頭人走過去,“看看流血是怎麽回……”話沒說完,他就回頭望向了林子的深處。

小刀好似也聽到了些動靜,對薛北凡指指林子。兩人一躍,就近上了身邊的一棵高樹,蹲在樹幹上往下張望。

沒多久,一個白色的身影跑進了二人視野中。

大半夜的,濃密樹林裏跑進一個白衣女子,確是很詭異。

這女子穿著一條白色長裙,很長很長,裙擺拖出丈吧遠去,小刀都擔心她跑得那麽快會不會被裙子絆倒?

這女子的情態十分古怪,一手提著長長的裙擺,另一首握著把匕首,半閉著雙目,嘴裏輕輕哼著一段曲子。

她就這樣磕磕絆絆地跑過來,踩著步子貨轉圈或起舞,還念著白。

小刀下意識地擡起頭,和對面同樣疑惑的薛北凡對視了一眼。

白衣女子似瘋似魔,山風吹起她白裙黑發,口中字正腔圓,唱的是,“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小刀聽得真切,唱的是《釵頭鳳》,好不婉轉淒涼。

女子唱了一段後,“嘭”一聲撞上一棵高樹,正是小刀蹲著的那棵。

她停下來,歪著頭看著眼前的樹幹,微閉的雙目緩緩睜開,似悲憤。猛然間,她伸出枯瘦手指指著樹幹,“負心人,山盟海誓猶在耳,你卻轉頭歡,負心人!”說完,臉上愁容轉為恨意,擰眉瞪眼撲上去,舉起手中匕首就開始狠刺那樹,震得樹枝微顫。

小刀驚得趕緊抱住身邊樹幹,驚駭地看著下邊發瘋的白衣女子。

她兇惡的一陣亂刀後,疲累地抱著樹坐下去,趴在略有歪斜的樹幹上,嚶嚶啜泣。嘴裏說著,“人情惡、人情薄……你負我、我殺你!你留在這裏陪我罷,別再去想那些鶯鶯燕燕,我將你煮了吃掉,咱們血肉永合,永不分離?”

白衣女人聲音沙啞,還有些淒厲癲狂,薛北凡和小刀真是看傻了眼。

小刀有些擔心,她這樣在樹下哭,只要一擡眼就能看到自己,說不定會被發現。

薛北凡也有些擔心,擔心的卻不是這女子會發現小刀,而是他看到了女子的臉孔!雖然四外黑暗,只能借由昏暗月光看個輪廓,但好在這女人臉色蒼白,白得都有些晃眼了,所以能看清——竟與那木頭人長得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