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鍋裏的水在不住翻滾,蒸騰的水汽白茫茫如煙如霧,使暮色四合的曠野看起來越發蒙眬。巴哲又往篝火裏添了兩節枯枝,這才拔出匕首走向一動不動的獵物。

  舒亞男兩眼空茫地對著虛空,眼裏幾乎看不到半點生氣。從她摔倒在巴哲面前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是這這副模樣。任巴哲將她馱出杭州城,帶到郊外這處荒僻無人的叢林中,也沒有一句話和一分掙紮,她的魂魄好像早已離開了她那軟綿綿的軀體。

  多年與獵人周旋的經驗,使巴哲本能地知道,哪裏才是人跡罕至的隱秘之所,他知道在這片叢林中,一年半載也不會有人來,可以放心享用自己的大餐。

  “我要吃了你!”巴哲怨毒地詛咒著,“不是我現在想吃人肉,而是你對我的欺騙和羞辱,使我只有吃了你才能暫消心頭之恨。”說著他撕下舒亞男一幅衣袖,邊用匕首在那白生生的胳膊上比劃,一邊恨恨地發誓,“我不會讓你立刻就死,我至少要吃上三天三夜,先吃完你胳膊手腳,最後才吃你五臟六腑!”

  見舒亞男毫無反應,他有點意外和不解:“你不害怕?”見舒亞男依舊兩眼空茫,他不信有人能無視肉體的痛苦,手上微一用力,匕首的鋒刃立刻割破了舒亞男胳膊上的肌膚。鮮血順著雪一般白皙的胳膊流下來,顯得異常鮮艷刺目。

  舒亞男的胳膊微微一顫,她的目光終於緩緩轉到自己的胳膊和巴哲的臉上,看看自己又看看兩眼放光的巴哲,萬念俱灰地懶懶說道:“你殺了我吧。”

  她眼中那種絕望與悲慟交織成的空虛,使巴哲也一陣心悸。他心中完全沒了報復和虐殺人的快感,只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他突然收起匕首,嘿嘿笑道:“我巴哲一向恩怨分明,當初你蒙倒我後本有機會殺我,卻放了我一馬,我現在也放你一馬。從現在起到天亮之前,我讓你盡可能逃得遠遠的,待我再抓到你,再慢慢享用不遲。”

  見舒亞男完全沒有起身而逃的意思,巴哲有些奇怪:“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你若不逃,天亮後我就只好煮了你下酒!”

  巴哲話音剛落,突聽身後傳來一聲淡淡的詢問:“到時可否分我一杯羹?”

  巴哲嚇了一跳,連忙拔刀躍起,回頭望去,就見幽暗斑駁的叢林深處,立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蒙眬中看不出年紀,也看不出相貌美醜,她的衣著打扮既不像尼姑道姑,也不像俗家女子,卻給人一種飄然出塵之感。看她那風姿綽約的氣度,本該讓人感到像乍遇瑤池仙女一般的驚喜,可巴哲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由於以前常常要躲避獵人的追殺,巴哲的六識和直覺練得比最狡猾的狐狸還要敏銳,可這女子乍然出現在他身後,巴哲卻毫無所覺,這令他心中有種遇到山精鬼魅般的吃驚和恐懼。他將彎刀一揚,厲聲喝問:“什麽人?”

  那女子款款走來,步伐如行雲流水,雖徐徐而行,卻給人一種不可阻擋的感覺。她的衣衫已有些灰敗古舊,眉宇間也有些風塵仆仆的神態,卻依舊給人一種纖塵不染的素凈感。即便她兩手空空,巴哲也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站住!”巴哲氣出丹田,一聲厲喝,彎刀氣勢暴漲,那女子終於在巴哲面前站定。她看起來只有三旬出頭,但清冷的眼眸中,卻有一種歷盡滄桑的超然和淡泊,不施脂粉的面容美而不艷,秀而不嬌,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絲仰慕和自慚之感。

  巴哲虎視眈眈地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著巴哲,並微微嘆道:“十八年未回中原,想不到中原竟有這等殺孽深重的兇人,看來中原武林無人了啊。”

  巴哲進入中原後,為了不引人矚目,說話打扮已偽裝得和普通漢人一樣。聽到這女子如此說,巴哲一聲冷笑:“好大的口氣,巴哲長這麽大,還沒有一個女人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正好釜中水已沸,爺卻還沒有東西下酒,你來得還真是及時。”說著踏近一步,立刻將那女人籠罩在彎刀的威脅之下。

  任何人面對這種威脅,身體都會生出本能的反應,這反應會影響到她身體周圍的氣場,通過感知她身體周圍氣場的些微變化,巴哲能判斷出對方的武功高低,甚至探知對方心情的變化,是緊張還是恐懼,是從容還是戒備。但這一次他失敗了,對方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發出的強大氣勢,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氣場。

  那女子面對巴哲的威脅,毫無所覺地淡然一笑:“我佛曾割肉喂鷹,舍身飼虎,我這身皮囊,本來喂了你也沒什麽,只是你並無鷹虎無肉可食的難處,卻要以人為食,實在罪不可赦,不過念在你尚存最後一絲善念,我留你一命,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