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跡

  “師父,請用茶。”巴哲雙手捧著新沏的普洱茶,恭恭敬敬遞到孫妙玉面前。經過五年多的相處,他對這個師父的態度已經完全改變,現在他就像任何一個恭敬孝順的弟子,時時對師父小心伺候,刻意巴結。

  孫妙玉接過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微微頷首道:“嗯,不錯,比以前有進步,知道用毒藥不算,還知道用普洱茶的味道掩蓋斷腸草的澀味。這一次離你上一次失手有多長時間了?”巴哲頹然道:“半年。”

  “能忍上半年,耐心也有大幅提升。”孫妙玉贊許地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將杯中加了料得普洱茶一飲而盡,然後擱下茶杯,笑吟吟望著弟子。一言不發。巴哲滿臉頹喪地垂下頭,默默去一旁拿過條拇指粗的竹鞭,雙手捧著高舉過頭,屈膝跪倒在師父面前。孫妙玉優雅地抄起鞭子,笑問:“這是你第幾次失手了?”

  “回師父話,第十八次。”巴哲滿臉慚愧,就像沒練好武功受到師父責罰一般。“已經失手十八次,還是這般沒長進,你說該不該挨抽?”孫妙玉笑吟吟地問,見巴哲羞愧地點點頭,她擡手就往他頭上、臉上抽去,雖然她出手極其優雅,就如琴師弄琴、畫師作畫一般從容,但每一鞭都準確地落在巴哲要害,沒幾下就打得他滿臉血痕。巴哲則直挺挺地跪著,一動不動。

  “祖師奶奶又在打巴哲師叔了?”二人身後那座孤零零的木屋中,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聽到鞭子聲響,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對孫妙玉連聲央求,“祖師奶奶,讓香香替你打吧,免得你老人家累著了。”

  平心而論,孫妙玉的外表看起來依舊非常年輕,決不超過三十歲,這“奶奶”的稱呼與她的外表實在有些不相稱,不過她卻並不在意,望向孩子的眼眸中,泛起一絲難得的暖意。她扔下鞭子笑罵道:“我還不知道你這古靈精怪的鬼丫頭那點小心眼?你是心疼你師叔,每次都出面來保他這笨蛋!”

  小女孩將巴哲扶起來,瞪著撲閃閃的大眼睛爭辯道:“師叔才不笨呢,他能幫我捉到最漂亮的小鳥,還教我如何抓住毒蛇、蜈蚣,甚至還知道如何才能逮到最狡猾的狐狸。”說著她轉向巴哲柔聲勸慰,“師叔,你別再想著殺祖奶奶了,你是殺不了她的。”

  巴哲不置可否地“唔”一了一聲,一臉悻悻……如果說以前他要殺孫妙玉還是出於仇恨,現在卻完全處於習慣。他早已被她那神乎其技的武功折服,心甘情願奉其為師,現在還要殺她,只是想向這個師父證明,自己並不是個笨蛋弟子,不過迄今為止,他都失敗了。

  孫妙玉對小女孩招招手:“香香過來。”然後她又轉向巴哲,“上次為師教你的拳法練得怎樣了?”

  巴哲一言不發,拉開架勢便獨自練起來。孫妙玉牽著孩子在一旁觀看,就見巴哲一掃過去那種狼一般的惡毒和兇狠,拳法變得輕盈飄忽,身形靈動迅捷,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練到急處,之間他的身形幻化成數十道人影,虛虛實實幾乎無處不在,令人目不暇接。

  “好!”小女孩興奮地鼓掌大叫,孫妙玉也是微微頷首。少時巴哲收舉停住身形,渾身不見一滴汗珠,呼吸也依舊平緩如初。

  “不錯!你練武的悟性比你那笨腦子強多了!”孫妙玉的話也不知是贊是貶。一旁的小女孩看得手癢,興沖沖地揚起小臉:“祖師奶奶,上次你教我的掌法我也練會了。”說著三兩步來到場中,拉開架勢,一本正經地練起來。她年紀雖小,身形步法卻迅若乳燕,掌法也使得有模有樣,輕盈如風。

  少時停身收掌,她不等站穩就興沖沖拉著孫妙玉的手問:“祖師奶奶,我練得如何?”孫妙玉愛憐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好好好!比你媽媽強多了,我一直都很奇怪,你媽媽那麽聰明個人,練武咋就那麽笨呢?”

  “師父又在說青虹的不是?”身後傳來一聲半嬌半嗔的質問,老少二人回頭望去,就見白衣如雪的舒青虹正從木屋中開門出來。五年多時間,她比以前豐腴了些,腮邊水仙依舊鮮艷如昔,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恬靜和淡泊,這使她看起來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娘!”小女孩高興地迎上去,立刻又回頭向孫妙玉表功,“這套掌法我練三遍就全學會了,娘練了三十遍都還不會,比我笨多了。”

  “就你聰明!”舒青虹裝著生氣地瞪了女兒一眼,目光中卻滿是愛憐。

  “青虹,你就是心眼太多了。”孫妙玉對女弟子嘆息,“練武要有孩童般純凈無思的心,才能完全做到忘我和投入,只有這樣,才能真正領悟本門武功的精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