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之會 第四章 風流司郎中

深秋的日頭照下,京城的石子路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前方銅鑼響起,官差口中大聲誦道:“閑人回避——肅靜讓道——”一名灰衣漢子坐在馬上,跟在一眾官差之後,耳聽眾人大聲頌念。他輕輕打了個哈欠,好似有些倦了。

這灰衣漢子微胖身材,臉如滿月,神情世故通達。乍看之下,好似行路間渾不用心,但若仔細察看他的神情,便會驚覺他那雙小眼直如鷹隼一般,不住瞅著街角四處,可說銳利至極。

忽聽背後有人輕輕咳了一聲,那灰衣漢子雙目一亮,忙轉頭去看,只見一名老者身著戎裝,滿臉正氣,正自低頭咳嗽。那灰衣漢子忙道:“侯爺怎地咳嗽?可是昨夜受了風寒?”那老者擡起頭來,搖了搖手,示意他不必多慮。

話未說完,忽聽馬蹄聲響,行伍間一騎掉轉馬頭。那馬上坐的不是軍官,卻是名年輕公子。只見他策馬過來,問道:“怎麽了,侯爺可是有事?”日光下這年輕公子足跨駿馬,腰懸長劍,俊美的瓜子臉蛋雪白如玉,端是潘安似的好樣貌。灰衣漢子搖了搖手,笑道:“喉頭癢,沒事的。”那年輕公子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提疆一振,便又駕馬前行。

這灰衣漢子看著他的背影,心道:“楊郎中還是老樣子,凡事總是小心把細,連清個嗓子也不成。嘿嘿,有他在這兒看著,我可清閑多啦!”想到此處,嘴角便泛起微笑。他自識得這公子以來,已有七八年了,平日見他溫文儒雅,好似個讀書人一般,其實這公子一旦發起威來,把那兩條眉毛高高斜起之時,嘿嘿,那時的他,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哪。

正思索間,忽聽一名軍官低聲道:“韋護衛,那小姑娘在幹什麽?怎地攔了咱們的路,莫非是要告誰的狀麽?”灰衣漢子定睛看去,只見路邊奔出一名少女,臉蛋羞紅,卻不知要做什麽。那軍官嘖地一聲,正要上前攔阻,灰衣漢子伸手一揮,笑道:“不礙事,你別過去打擾。”那軍官給這麽一攔,只愣在當場,皺眉道:“嘿,真沒事麽?”灰衣漢子嘻嘻一笑,搖了搖手,要他靜靜旁觀。

眾官差不知那女孩意欲如何,都停下馬來。眼見大隊人馬給阻在道上,那軍官看實在不能再拖,便要上前喝問,忽見那女孩兒羞紅粉臉,輕移蓮步,卻是朝那年輕公子走去。

那軍官正要上前,忽見那少女從懷中取過一封書信,跟著遞了過去。那軍官咦了一聲,道:“一封信?這是幹什麽來著?要揭發誰的惡行麽?”灰衣漢子尚未回答,那年輕公子已俯身彎腰,將那女孩兒的書信接下,跟著向她淡淡一笑。那少女見了他的俊臉,霎時飛紅了臉蛋,急急轉身,掉頭飛奔而去。

那軍官便再笨上十倍,見了那少女的神情舉止,也已猜到七八分。他啐了一口,罵道:“原來是這档子事,我還以為有人攔路告狀哪!”那灰衣漢子揚鞭大笑,向那公子道:“楊郎中啊,你可快些成親了,免得京城裏的姑娘家鎮日魂不守舍,都在為你發愁。”那公子轉過頭來,微笑道:“哪有這等事情,韋護衛說笑了。”說著兩腿一夾,鞍下駿馬便往前奔去。

眼看眾多少女雖然跪在地下,眼角兀自朝那公子的背影望去,卻是將他當作心儀仰慕的對象。那灰衣漢子哈哈大笑,心想:“好一個風流司郎中,不過這麽上個街,便要招惹無數芳心。真是罪過啊!”到底這公子是誰呢?原來他便是當今兵部職方司郎中,五輔大學士之子楊肅觀。

也是他模樣太過俊雅,每回同他出門,總要遇上幾樁異性求歡之事。江湖上有些狂妄好事之徒,見了他俊美的容貌,更以為他是搖搖筆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其實行家只要仔細看過他腰上的長劍,見了劍柄上鑲的幾個字,定會翹起拇指來,暴喝一聲道:“好樣的!”那六字讀來簡單明了,不過便是“少林天絕親傳”六個字而已。但只要通曉江湖事的,便知這人招惹不起,其中文字更有偌大含意。

大隊人馬正自前行,忽聽街角傳來一陣鬥毆的聲音,一名男子滿口鮮血,全身肮臟,兀自在那兒大喊大叫,卻不知是做什麽的。

眾人頗感訝異,都停下腳來。只見那人手上抱著一條大漢,猛往車隊奔來,那年輕公子皺起眉頭,不知那男子意欲為何。他使了個眼色,一旁下屬會意,正要上前喝問,卻見那男子奮力一丟,竟將手上抱的大漢丟出。

那公子微微一奇,不知他此舉是何用意。便在此時,街角的人群中飛出一名武官,只見他身形閃動,猛地躍上空中,跟著運起鷹爪手,便往那大漢身上抓落。

那年輕公子雙眉一軒,輕輕地道:“原來是錦衣衛的人,怎地跑來王府胡同攪和?”那武官可不是什麽嘍羅,卻是統領安道京本人。此時他縱身躍起,正是來搶伍定遠。這個西涼名捕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間,一旁卓淩昭等人見他奪了頭功,心中焦急,卻已阻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