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神劍擒龍 第九章 城西鬼屋

卻說秦仲海在文淵閣給無名怪客暗算,弄得十幾名手下受傷,為求遮掩醜事,只得向韋子壯借了幾百兩銀子打賞。好容易風波平息,眾屬下無不大發其財,但秦仲海自己給人偷襲得手,身中兩劍,卻連下手之人的來歷也弄不明白,可說灰頭土臉已極。秦仲海惱火之余,猜想這蒙面賊定已取走若幹物事,這幾日便在密室裏校對查核,一來查出少了什麽東西,二來要找出蛛絲馬跡,日後也好報仇。

這下苦差可將他折騰得神疲力乏,他每日浸泡字海之中,自須一本本細讀,連著兩日下來,幾乎給整得發狂。自知若要一一核對百年遺下的奏章,自不免要花上數月時光,偏生這事又須保密,不能請人代勞。筋疲力竭之余,忽地情急生智,心中便想:“這賊家夥既然蒙著臉,冒險來偷,失落的奏折定與現今朝廷人物有涉,絕非古物,咱靈光點,該從這幾年的奏章查起。”

當下便從今年的奏章開始翻閱,景泰一朝至今已歷三十年,朝廷奏章中只要略涉私密的,一律往此處送來,三十年來也積下了數百份奏章,一時讀之不盡。

秦仲海翻開一看,但見這家知府喝花酒,那家禦史搶田產,你把媳婦來爬灰,我拿姨娘做小妾,無不是難看醜陋的茅坑臭事,讓人為之掩鼻。秦仲海倒是看得心曠神怡,連聲贊嘆。他見這些奏章多半出自廠衛之手,江充、劉敬這兩大奸臣各領風騷,你一本、我一道,誰也不讓誰。料來這兩幫人馬沒別的能耐,皇帝要他們挖運河、建長城,那是緣木求魚了,只是若要知道誰家床第生活幸福美滿,找上他們準沒錯,搞不好還能弄個上下兩冊來看,圖文並茂之余,定是樂趣無窮了。

秦仲海嘿嘿幹笑,心道:“無怪這兩大奸臣權傾朝野,朝中大臣的小辮子全給他們抓光了,想不聽話也難。”還好自己名聲狼藉,乃是狂嫖爛賭之徒,四海知聞,倒也不怕旁人來說。他心念一轉,想道:“不知咱們侯爺可有什麽把柄落在人家手中?若給我查出來,可得幫他下手毀去。”秦仲海是個痛快性子的人,生平不重教孝節義,對旁人的小過小錯不甚在意,此時便想替人遮掩。

誰知找了一陣,居然找不著一件關乎柳昂天的醜聞,秦仲海心下敬佩,想道:“看不出咱們侯爺道貌岸然,原來真的表裏如一,持身甚正,滿朝文武都找不到他的把柄。”轉念一想,登時嘻嘻一笑:“說不定咱侯爺遮掩功夫特別了得,那也說不定。”他胡亂翻弄一陣,不見少了什麽奏折,便往另一處書架行去。

此處全是刑部奏章,他隨手翻了幾本,多是判決文書,內容則是一般地不堪聞問。要不便是囚徒與大臣有舊,得以從輕量刑,再不便是審官收贓濫決,給人參了一本。秦仲海搖頭輕嘆,心想:“看咱們朝廷黑暗成這個模樣,老子可要多加小心,別給人盯上了。”回想盧雲的案子,比起此處的天地奇冤,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秦仲海本是抱著玩笑心情來看,哪知越看越是心驚。此時他見了許多朝中密辛,這些消息只要稍一發布,絕不是隨口敷衍便能了事的。想起劉敬那日箴言:“多吃多睡,性命無憂,少看少說,享福至終”,秦仲海心下暗暗驚懼,明白日後定須謹言慎行,以免惹禍上身,給人當作了眼中釘。

看到刑部第二排書架時,猛覺空了好些地方。他拿起簿冊對照,霎時全身出了一身冷汗,架上文案竟是無端少了一排,他細目比對,只見短少的奏章都是景泰十四年所寫就,總計少了十來份奏折。他急急去看其他書架,只見其余兵部、樞密院、大理寺等處也有短少,他細細一查,凡是景泰十四年所就的奏章密本,一律都已失蹤。

秦仲海心下起疑,料知景泰十四年定然生出了什麽大事,卻有人想加遮掩。他心下暗暗冷笑,想道:“好一個混蛋,竟把相關奏折都毀去了,可這景泰十四年的記載何其之多,難道天下別無文書留下麽?”他滿心好奇,便到外頭文淵閣書庫,大肆翻閱書籍。此地書籍並非密奏,定有什麽線索留下。

秦仲海找來一本景泰紀年譜,上頭記載著當朝發生的大小事,他打開第一頁去讀,只見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實在傷眼。他舉起蠟燭,奮力讀道:“景泰元年春正月乙酉享太廟,巳醜大祀天地於南郊,二月壬子禦經延……”內容枯燥乏味,令人口幹目酸,全身難過。他又讀了兩句,霎時睡魔襲來,已是哈欠連天,勉力再讀道:“三月甲申,禁吏民奢糜,免陜西被災稅糧,是日大風雨,壞郊壇宮殿……”讀到此處,實在支持下住,徑往地鋪而去,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