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嫚兒的奇遇(第4/9頁)

驗看船只便驗看船只,孰料那兩青年眼見嫚兒的娘頗具幾分姿色,九丈溝又四下無人,登時起了歹念淫心。先是假意尿急,臨河便掏出那話兒撒了,一面用言語勾挑。嫚兒的娘是個烈性婦人,哪裏容得下耳目中有這樣汙穢?本想仗著母女皆水性嫻熟、泅術精到,就一躍下河、遊回家去也就是了。可她轉念一想,家裏那兩個人物雖然穿著體面,恐怕也是些牛鬼蛇神,且河水叫這兩人尿得肮臟,更不忍下水。於是抱起嫚兒,扭身便往回走。可那兩人欲火燎身,已成熊熊之勢,哪裏肯就此放過?遂一前一後、時左時右,或兜或攔、忽攫忽擋,隨即更亮出了匕首來。嫚兒的娘顧得了東、顧不了西,不多時左支右絀,衣裳便給劃破了幾處口子,皮開肉綻,鮮血也隨汗淌流了不少,一個失神,竟脫手將嫚兒摔開。其中一個強徒搶步欺前,探手撈住嫚兒,也不管她放聲嚎哭,徑往密林深處疾行而去。這一廂嫚兒的娘教另一個強徒困住,只道今日興許就要畢命於此,心頭悲怒羞急,俱散成萬千股惡氣自毛孔中湧出,當下一頭原本烏光晶亮的柔發便有如猬刺般豎了起來—不意這萬千散發戟張林立之勢卻將面前那強徒嚇得恍了神;嫚兒的娘覷準時機抽冷子朝他勢上狠狠踹了腳,閃身便循著嫚兒的哭聲奔了過去。

這一奔,瞬間便是二三十丈之遠,待眼前乍地出現了人影,卻多出一個來。嫚兒的娘定睛再一打量,卻在密林深處、小徑當央,站著個光著頂腦袋瓜子的小男孩兒,約莫五六歲年紀,手持一柄丫叉兒彈弓,朝那抱著嫚兒的強徒笑道:你的娃兒哭得恁是難過,你也不哄哄她,奇怪!”

手抱嫚兒這強徒哪裏會把這孩子放在眼中?一面大步朝前邁去,一面口中發出“呿!呿!”的驅趕之聲,行近那孩子面前忽而擡起一腿,猛裏朝他心窩踏去。

嫚兒的娘忙不叠要沖身上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可說也奇怪,那人一腳狠命踏出,腳掌到處,竟成一空;一個收勢不住,上半身向前傾撲,眼見嫚兒就要讓他給壓倒在胸脯底下—便在這個當兒,一條短小的黑影直似鷹隼的一般自空而降、斜斜掠過那人的腋下胸前,再將身形一歪,片翦踅過,居然停停當當站在嫚兒的娘面前,手中捧抱的正是嫚兒。這時的嫚兒也不哭叫啼鬧了,卻把雙烏溜溜的黑水銀瞳人兒直愣愣瞅著那光頭孩兒。光頭孩兒上下打量了嫚兒的娘一遭,又回臉瞟一瞟那踉蹌撲倒的強徒,眉宇間陡然騰起一陣殺氣,扯起了童子音,喝道:“呔!我明白了,你是個拍花的蟊賊,對也不對?”

那強徒也不甘示弱,左滾右翻胡亂爬起來,手上也多出一柄匕首。他一言不發,和身縱躍近前,一匕首由頂貫下,竟往那光頭孩兒的面門紮落—光頭孩兒卻也不肯示弱,一邊騰出左手、將嫚兒朝後一讓、送入嫚兒的娘懷中,另只右手當下揮了個七形八影,每一形影各有鶴喙、猴撓、虎爪、豹掌、鷹鉤、象鼻、馬蹄之勢—另外還多了一記飄搖不定的神仙指的幻影,也正是這神仙指抓了個毫厘不差的分寸,待那匕尖紮到,便往上輕輕彈出,但聽他食中二指的骨節“喀叱”兩聲,指尖剛巧迎住來勢,居然把只精鋼鑄煉的匕首應聲彈斷。那強徒自然大為駭怖,想要收束身形,可四面八方卻叫那光頭孩兒一只右手所布下的七形掌恢恢然罩了個嚴絲合縫,只在這一霎時間,諸般指爪紛紛並下,在他頭上、臉上打砸了七個結結實實的著落。也活該這人原來就不曾在江湖中行走歷練,哪裏窺得出這一招正是華嚴宗所傳自北魏佛門舊學“龍樹迷蹤散手”之中的“迷百會手”?倒是光頭孩兒人小力弱,一記“迷百會手”使出,就算拼盡了吃奶的勁道,也不到摧骨破腑的程度。是以七記指掌打得固然結實、將他臉皮也摳破了幾處,卻未見如何殘傷。這強徒仍不免吃了一驚,連忙發喊,叫另一個伴當—那卵囊幾幾乎叫嫚兒的娘踹破的強徒—忍住疼痛、飛奔而至的時節,這廂密林之中的陣勢已經站定了:嫚兒的娘母女閃身向河岸處且藏且走,那光頭孩兒則東遮一下、西擋一下地翼護著她們母女。後首緊步盯迫的強徒手裏早不知從哪裏拾起了一根丈許長、碗口粗的枯木,有如撥草尋蛇一般往前探杵。這趕來幫手的強徒不知輕重,只道那光頭孩兒年幼可欺,遂爾暴吼了一聲,使出個惡虎撲羊的招式、淩空跳了一丈來高—看那居高臨下的勢頭,是想越過中間這一逐一退的兩人,直搶嫚兒的娘後背心。可這強徒卻沒料到,光頭孩兒是何等身手,偏偏就在他跳入半空之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當口,光頭孩兒突起一腳,將對面探來的一杆枯木踢它一個仰竿立天,正頂住半空中這人的肚腹。手持枯木這人但覺臂膀一緊掌一沉,情急之下更不知該不該撒手,竟索性狠命向前捅去,如此一來倒省事,半空之中這人不意借著力,也就抓著木梢朝裏一收,兩強徒猶似一竿子上的兩枚水桶,噗通通栽下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