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老石的結局(上)

漫天雨點層層飄舞降往大地,玉鶴庵融化成幻境般的天地水霧,把殿舍和林木覆沒,模糊了物與物間的分野,愈顯得供奉在靈位孤燈滴焰的淒清冷美。

雖然此景顯得分外淒涼,但石青璇此時卻是心裏暖暖的,在克服了一系列的心裏問題後,和某狐十指相扣,倚著某狐跨步出門,後面還跟著小尾巴師妃暄。

“當當當!”禪鐘聲響從隔陵的東大寺傳過來,仿佛是暗號一般,鐘聲一結束,庵內某處傳來歌聲。

有人唱道:“大風卷兮,林木為催,意苦若兮,招皙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往,苦為雄才,壯士撫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露雨蒼苔。”

歌聲疲憊嘶啞、情深悲慨仿似畢生飄蕩孤獨賣藝於街頭的歌者,又若浪跡天捱無有善落的浪子,歷經千山萬水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後歸宿之地,唱出懺情的悲歌,而歲月已滌盡他曾一度擁有的光輝。

我勒個去,這又是哪個裝逼犯出場了,某狐很無語,怎麽總是有那種出場前秀一把文藝範的2B青年。然而感覺到石青璇抓著他的手更緊,見到她沒有說半句話,美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雨霧迷茫的院門花容轉白,某狐心下了然,原來是老石這個渣貨。

大概是姐妹連心,師妃暄也不由得臉色一僵,不由自主的靠近某狐和石青璇,似乎想要將自己的身子隱藏在某狐和石青璇的影子中。

“空潭瀝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返真。載瞻星辰,載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聲漸近,某狐暗嘆,這個老石簡直是裝逼犯中的戰鬥犯,見個女兒也要喪心病狂的念詩,簡直太……太我擦了!

歌音一轉變得荒涼悲壯,仿似旅者在荒漠不毛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後,如蠶吐絲的獻上命運終結的悲曲。

“三十年來尋刀劍,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感覺到出場詩對石青璇的震撼,某狐將石青璇輕擁入懷,溫柔地握上她抖顫、冰冷的玉手,給予她自己的支持。

歌者終於現身,初時是院門外一個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不出所料是曾縱橫天下從沒有人能奈何他的“邪王”石之軒,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此時竟是滿臉熱淚。

石之軒於丈許外直勾勾的瞧著石青璇和她身後躲躲閃閃的師妃暄,雙目射出心若粉碎的悲傷神色,雨屑輕顫說不出半句話來。

“當當!當!”禪鐘聲響二度從東大寺傳來,似收到鐘聲的驅使,石之軒軀體劇顫,忽然舉步朝他們走過來。

某狐直覺感到他是要往碧秀心靈前致祭,擁著石青璇移往一旁,出奇地石青璇柔順的遵從,而師妃暄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讓開了路。

石之軒在三人身旁止步,不敢望向石青璇和師妃暄,目光投往供奉在屋內供奉的靈牌嘆息道:“采釆流水,蓬蓬遠春,窈窕徠谷,時見美人。我來了,秀心,也許我來得太遲了,可是,也不算晚,是吧!”

說罷負手登階步履輕松。

石之軒看似輕松,某狐卻敏感的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這種感覺,怎麽看都像是要殉情的節奏啊!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石之軒此時已立下死志將自絕於碧秀心靈前,才子佳人邂逅的景況終究是悲劇收場,糾纏多年的事已抵終結的一刻,現在是時候了結一切,也許死,便是他如今唯一能做到的事。

石青璇的手抖顫得更厲害,神色仍然平靜得教人心碎,就連師妃暄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可她沒有勇氣跨出這一步,只能躲在姐姐的一邊,拉著她的衣擺默然不語。

石之軒在靈前止步搖頭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將玉笛向人吹。曲中無限花心動,獨許束君第一枝。秀心啊!還記得當年我問你‘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保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你答我道:‘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直明白我一直不明白。現在你已抵無憂患的凈土,我石之軒仍在人間世的苦海上浮沉,是否我必須為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價?”

見到石之軒如此的情感表露,某狐第一次覺得老石還是有心有肺的,牙白,再這樣發展下去,事情似乎會變得不得了起來,某狐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來打斷一下了,“喂,老石!”

某狐話還沒說完,石之軒就是虎軀一震,背著他們慘然道:“我多麽希望紫瞳叫的是嶽丈大人。”

石青璇死命抓緊某狐的手不斷搖頭,一對美眸神色茫然,雖是示意某狐勿要依從,自己卻是六神無主。

師妃暄一時也不知作何反應,望了望石青璇,見她沒有什麽表示,便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不敢望向石之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