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死生何足論(第2/9頁)

方臘正眼也不瞧他,袍袖微拂,已將那人劍勢卸在一邊,手掌忽從袍袖中探出,兩根手指在劍身輕輕一搭。那人悶哼一聲,連退三步,幾乎跌倒。長劍尖端寸許已被方臘指力震斷。方臘擡頭望天,冷冷道:“青海派也來趟這路混水?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那道士大怒,喝道:“你這……”只說得兩個字,忽然聲音一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紫血,一時說不下去。

秦漸辛大為詫異。眼見青海派那道士武功似與董玄容在伯仲之間,居然一招之間便即受傷,而且方臘出手輕描淡寫,行若無事一般。他三年前見過方臘的武功,雖然當時眼光見識有限,瞧不出深淺,但也知決計不會有眼下這般造詣。跟著想起方臘曾說過他功力只剩得六七成,莫非這三年中,方臘竟然恢復了功力?

董玄容踏前一步,朗聲道:“方教主神功無敵,若在平日,小道便是再狂妄,又怎敢與方教主過不去?但方教主潛入敝派,以卑鄙手段暗算本派天師,那便是我天師派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這裏各路豪傑,都是激於義憤而來。論到單打獨鬥,自然不是方教主敵手。但天網恢恢,方教主便是武功再強十倍,我們也必和方教主周旋到底。”

方臘仰天大笑,說道:“好一個激於義憤。如此說來,你董玄容十余年前參與圍攻幫源洞,也是激於義憤了?你只道當日你蒙了面,老夫便不知是你麽?你天師派與老夫的梁子,十余年前便結下了。你既說我殺了張虛靖,便算是我殺了他罷。我倒要看看,你天師派怎麽和老夫周旋到底。”

一個長須中年人忽插口道:“方教主說錯了,不是天師派要和方教主周旋到底,而是我們大夥兒一起要和方教主周旋到底。”方臘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又是什麽人?”那長須人道:“在下章士衡,忝為一字慧劍門掌門。我們是小門派,在下又一向不愛在江湖上張揚,方教主不識得我,那也難怪。”方臘道:“不知老夫和天師派的過節,又礙著一字慧劍門什麽事了?”章士衡道:“在下和天師派雖然沒什麽淵源,但和青海派雲鵠道長卻是過命的交情。剛才雲鵠道長傷在方教主手上,在下自然不能坐視?”秦漸辛心道:“這章士衡簡直比我還會強詞奪理,明明你參與圍攻方教主在先,方教主打傷那雲鵠道人在後,你卻顛倒了來說。”

方臘哼了一聲,不去理他,眼光在眾人臉上逐一掃過,停在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上,說道:“淳於華,我和你老子有點交情,不想傷你。你滾罷。”淳於華臉上懼色一閃而過,登時換作滿不在乎的神情,說道:“衡山弟子,既附群雄驥尾,豈有臨陣退縮之理?方世伯不必手下容情。”話雖如此說,右手卻不知不覺已按上劍柄。

方臘冷笑道:“群雄?這幾個幺魔小醜,也配稱什麽群雄?”也不見他舉腿邁步,不知如何,身子已在眾人中間,伸手抓住淳於華領口,將他高舉過頭,隨手向下一擲,頭下腳上的摔在沙灘上。那沙灘本就松軟,方臘這一擲勁道又是甚強。淳於華一個腦袋深陷沙中,好容易將頭拔出,口鼻之中全是沙子,一時睜不開眼來。

淳於華尚未起身,章士衡的長劍、董玄容的掌力,已同時向方臘攻到。方臘矮身避開一掌一劍,左足支地,右腿繞著身子橫掃三圈,逼得眾人一起退開數步,右足落下時卻踏在淳於華背上,左足飛蹴,正中雲鵠道人手腕,將雲鵠道人手中斷劍震飛。淳於華雙手撐地,正要起身,被方臘右足一踏,好似背上一座山壓下來一般,雙手支撐不住,向下俯跌,一張臉又再沒入沙中。

雲鵠道人變招極快,斷劍剛一脫手,立時飛身縱起,去抓半空中那斷劍,雙腿在身前連環蹴出,直踢到第六腿,手指方才觸到劍柄。方臘左掌與董玄容對了一招,將他逼退半步,右臂袍袖淩空卷出,一股勁氣將空中那斷劍蕩開數尺,竟是不容雲鵠道人搶到那劍。秦漸辛想起石洞中秘籍所言,青海派專精劍法,於拳法掌法不甚重視,心知方臘不容雲鵠道人接劍,實是對青海派劍法心存忌殫之故。眼見雲鵠道人雖已受傷,但空中連續六腿,仍是威勢驚人,想來若容他一劍在手,更不知如何了得。心中暗暗為方臘擔心,心道:“方教主現下武功雖遠勝三年前,但這裏十余人只怕人人都是高手,眼下為方教主積威所懾,一時手足無措。但教鎮定下來,眾人合圍了,方教主只怕連逃命都不能了呢。”

他雖有心相助方臘,然而明知憑自己的武功,連董玄容一人都未必能敵得過,若是出手,只怕反而送了自家性命。但想生平對自己親善之人,眼下只怕僅方臘一人尚在人間,自己反正是不想活了,到得緊急關頭,須當設法助方臘脫身,自己死在誰手裏,都無所謂得很。當下俯身抓了一把細沙,握在左手中,凝神細觀眾人相鬥,只待方臘稍露窘狀,便即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