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4/9頁)

吉娜聽得似懂非懂:“但她為什麽會死呢?”

藍彩衣搖了搖頭:“只因為她的美貌還不夠。”她的聲音中有些失落:“在她入洞之前,我曾仔細打量她的容貌。自負雖未必弱於她,但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間。她沒有得到此生未了蠱的認可,當年的我也未必能。因此,那一年,我沒有貿然進去。而是悄悄從洞口逃走了。”

她長長嘆息了一聲:“七年來,那一幕無時無刻不重現在我腦海,滿天獸嘯,金蠶振翅聲震耳欲聾,血雨紛揚墜落,人們驚惶逃避,這恐怖如煉獄一般的場景中,我卻看到了一個影子。一個至美的影子。”

“那就是此生未了蠱的幻影。”她的聲音如山風一樣淒迷:“那是凡人無法想象的美麗,只要看過一眼,就會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沉醉在它懷中。如果說,以前我是為了治療傷勢來取七禪蠱,那麽自從見它之後,我寧願用所有的生命,來祈求它給我一日的美麗。”

她頓了頓重重的重復了一句:“和它一樣的美麗。”

吉娜不禁想,如果此生未了蠱幻化的,是每個人心中的至美至愛,那她所看到的幻影,和藍彩衣的應該不同吧。但那種癡迷的心境卻是一樣的執著——寧願死去,也要再看它一眼的執著。

藍彩衣的聲音漸漸有些苦澀:“之後,我用了一年的時間,練成了早已絕傳的刹那芳華蠱。”

吉娜訝然:“刹那芳華蠱?這又是什麽東西?”

藍彩衣道:“刹那芳華蠱的作用也是改變寄主容貌,但與此生未了蠱不同,它是常年壓榨寄主的美麗,只讓它在某一個時刻綻放出來。也就是說,它會讓練蠱之人平日變的極醜,而只在某一時刻,將美麗全部釋放。變醜得越厲害、時間越長,那一刻的美麗也就越是動人。”

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拂過,動作中似乎有無限的眷戀,聲音在輕輕顫抖:“為了一個時辰的美麗,我忍受了七年的醜陋。七年來我戴著黑紗,日夜面對這這張不堪入目的臉,就是為了在今夜面對七禪蠱的一刻!”

她聲音有些哽咽,胸口起伏,仿佛承受著無盡的痛苦。可以想見,這七年她過著怎樣不見天日的日子。

吉娜漸漸覺得她非常可憐,只得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趕路吧。”

藍彩衣深吸一口氣,漸漸平復下來,讓吉娜將自己背上,向神魔洞行去。

夕陽漸漸隱沒,一輪皓月爬上蒼穹。

萬仞絕壁上,沉睡的金蠶發出七彩光暈,宛如一個個懸停在空中的水滴,映得整個天風谷美麗非常,卻也詭異非常。

中秋朗月的照耀下,神魔洞宛如一頭巨獸,靜靜伏於山谷盡頭,洞口兩條石筍高高聳起,直插蒼穹,宛如巨獸口中的厲齒。洞中看不見絲毫亮光,仿佛張開的一張闊口,耐心等候著踏入它領地的獵物。

吉娜驚訝的發現,洞口已經有了一個人。

那人側臥在洞口的一方青石上,正在鼾睡,身上衣衫襤褸,還散發出陣陣臭味,分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乞丐。

老乞丐頭發本已全白,卻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汙泥,顯得灰白斑駁,說不出的肮臟。臉上皺紋縱橫交布,看上去已經有一百歲還不止。更為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早已被剜去,只剩下兩個深深的黑洞,讓這張蒼老、醜陋的臉更添上了幾分獰惡。

吉娜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寨東的阿盤婆死的時候,臉上也是這般灰噩的色澤,心中不免有幾分害怕,怯怯地躲在藍彩衣身後。

藍彩衣扶著吉娜,目光死死盯在這個乞丐身上,似乎想看明白他的來歷。

她行走江湖多年,當然知道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然而當她小心翼翼地將內息探出,卻收不到絲毫回應——這老乞丐竟似全然不會武功一般。

藍彩衣心下一驚,神魔洞位於天風谷深處,若他真是個不會武功、又奄奄一息的老乞丐,又怎麽可能找到這人人畏懼的武林禁地?

難道這人竟是絕頂高手,已能將內息練到無形無跡的地步了麽?

正在驚訝,那老乞丐竟緩緩從巨石上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麽,嘶聲道:“終於有人來了麽?”

藍彩衣皺眉道:“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怎麽會在這裏?”那老乞丐咳嗽了幾聲,搖頭道:“丫頭,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我在這裏住了十四年了。”

藍彩衣的臉色更加凝重:“你住在這裏?”

老乞丐伸出手,捶了捶早已站不直的腰,嘆息道:“我在這裏守護七禪蠱。”

一聽到七禪蠱三個字,藍彩衣臉色陡變,一手悄悄向懷中掏去。

老乞丐似乎看透她的心思,臉上皺起一個笑容:“我記得了,你叫藍彩衣,七年前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