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山古潭玉紋清(第3/4頁)

相思道:“這黧水嬰靈之陣又是什麽?”

楊逸之沉聲道:“一對喜舍男女,一生只能生育一次,都是孿生兒女。他們在嬰兒出生一個時辰後,剪斷臍帶,而後在嬰兒的傷口上紮入一根紅色絲線,將之生生沉入冰湖之底。紅線的另一頭,則從湖底引出,系在每人的船床上。每到夜晚,喜舍人便將紅線含在口中,吸取嬰兒的靈力,以滋養衰朽的身體。如果夜間要離開船床,他們也必須口含紅線,否則就無法吸取足夠的精氣,抵禦天亮後的陽光。他們就這樣保持年輕時候的容貌體力數百年,直到死去。”

相思臉色漸漸由驚怖變為憤怒:“貪戀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們有什麽資格為人父母?他們每天躺在船床上吸取兒女精血的時候,難道就不害怕麽?”

楊逸之道:“當然害怕。喜舍人貪婪而膽小,一面瘋狂追逐無盡的青春,一面又極其恐懼嬰靈報復,據說只要看到旁的部族的小孩,都會落荒而逃。他們每年到了嬰童出生之日,就要潛入水底,將七色彩珠嵌入嬰童臉上,相傳,只有如此能化解嬰童的怨氣,禁錮其靈魂,讓他們無力爬出水面來報復父母。因此,七色彩珠也就成了喜舍人瘋狂尋找的東西。”

相思一時無語,默默望著喜舍人,他們貪婪而蒼老的目光如今布滿了恐懼、絕望,變得一片蒼白,而唇邊蜿蜒的紅線卻猩紅欲滴,宛如一條潛伏在他們身體上毒蛇。

她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散,長長嘆息一聲,道:“這樣的青春,要來何益?”

楊逸之搖搖頭,沒有回答。

小晏輕嘆一聲,道:“他們得到的注定不是永生,而是永罰。”

相思愕然回頭道:“永罰?”

小晏望著那具怪異的嬰屍,低聲道:“永罰才剛剛開始。”

相思思索了片刻,驚道:“殿下是否別有所指?”

小晏道:“相思姑娘難道沒有注意到那塊頭蓋骨和嬰屍結合的方式有些眼熟麽?”

相思愕然,一陣寒意突然從她背後升起,她的聲音都已經顫抖:“你是說……”

卓王孫微微一笑,道:“他是說倥杜母。”

相思顫聲道:“可是,可是倥杜母不是已經被我們消滅了麽?”

楊逸之道:“沒有消滅,只是暫時讓他們不得行動,一旦有機會,那些屍體都會如這塊頭蓋碎片一樣,從新尋找寄主,潛形出世。”

相思道:“你是說這塊頭蓋骨也是倥杜母的一部分?”

楊逸之道:“正是。”

卓王孫笑道:“而且,它的主人並非是普通的倥杜母。”

相思道:“那麽是誰?”

卓王孫道:“無綮村長的妻子。”

相思怔了片刻,道:“無綮村長的妻子?”

卓王孫道:“小鸞曾無意問起無綮村長之妻,當時他閃爍其辭,似乎觸動隱痛。只言她也屬無法復活之列,葬於芙蓉澤。然而,喜舍國人只應葬於土中,決不該沉屍沼澤。”

相思不相信的道:“那麽,村長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卓王孫道:“這也只有村長本人可以得知了。然而我們只能這樣推測——村長之妻也成了倥杜母之一。”

相思驚道:“這……”

卓王孫繼續道:“倥杜母的身體若非用烈火燒成灰燼,都會在土中無盡繁殖。只有一個地方例外,就是沼澤。”

相思道:“你是說,村長早已經知道沼澤中可以抑止倥杜母的生長?”

卓王孫將目光投向湖波深處:“數百年前,村長愛妻死於非命,頭顱撕裂,無法全身復活,也將成為倥杜母之一。按照族規,應當趁其復活前將屍體燒毀。然而村長愛念已深,不忍下手,於是暗中違反族中禁忌,將愛妻屍體葬於芙蓉澤中。”

相思似乎明白了什麽,道:“他難道是想借芙蓉澤之水抑止屍變?”

卓王孫道:“不錯。數百年來,村長的計劃是成功了,然而前不久我們將數萬倥杜母趕入沼澤,卻無意中觸動了村長之妻屍身所在,她屍體上的某一部分就隨著澤底暗流,緩緩潛入喜舍人埋藏嬰童的月牙湖中。”

相思喃喃道:“月牙湖的水並非沼澤,已無遏制倥杜母行動的能力,於是……”相思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寒戰:“難道這頭僅存的倥杜母竟然借著童屍復活了?”

卓王孫搖頭道:“復活尚且未必。月牙湖雖無抑止倥杜母的力量,然而究竟隔絕了泥土,讓倥杜母力量大減,所以只能緩緩蠶食靠她最近的嬰童屍體。”

相思愕然,回頭一瞥那在水中不住哀嚎的村民,他的雙目似乎都已被融化,只剩下兩個漆黑的深洞。相思蹙眉道:“如果就這樣下去……”

卓王孫道:“這樣下去,此人寄身的童屍被食盡之刻,也就是倥杜母復活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