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來白浪打蒼崖(第2/4頁)

蘭丸一聲尖叫:“不可能!”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抓錯?一百七十六名日本國最精銳的忍者怎麽可能錯?他不服氣地靠近天羅地網,突然發現,他抓住的人竟然是位女子。

也許是他太興奮、太心急了,困龍計劃一結束,他就馬上帶著獵物來見虬髯客。他甚至沒有仔細去看獵物究竟長什麽樣子。

可不久前,當他們拿起千裏眼打量的時候,畫舫裏明明還只有卓王孫一個人,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這個女子?

畫舫沒有錯,畫舫中的人當然也沒有錯。難道不是這樣子的麽?

但世間事,有時候的確不是這樣簡單。

蘭丸窒住。他滿腦子都是困惑,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又走近了一步,想要看清楚這是不是障眼法。

虬髯客極力壓制著自己:“蘭丸,你究竟是沒腦子,還是豬腦子?”

蘭丸觸電一般跳了起來:“我是全日本最年輕、最天才的忍者!”

虬髯客臉色漆黑。

卓王孫,果然是天上神龍,變幻莫測,不是小小一個困龍計劃就能困住的。

虬髯客環顧四周。海風城的廢墟中,站滿了他的部下。那是千裏之外,跟著他來到海上,就算最失意、最沮喪的時候都沒有舍棄他的部下。那是他相信能夠東山再起、殺回中原的基石。也正是靠這些人,他收編了海上倭寇,建起了強大的軍事力量,成為大明朝不可拔除的海上毒瘤。

這些人,將是他翻盤的底牌。現在,他急需一場勝利。

他沉聲,咬牙道:“蘭丸,我還能相信你嗎?”

蘭丸精神一震:“當然了!以武士之名義!”

這句話說完,他稍微有些沮喪。他應該是個儒將的,現在卻跟那些鄉下人一樣,拿武士的名字起誓。

太墮落了。

虬髯客緩緩道:“你們忍者有獨到的忍術,能夠在狂風暴雨中行動。但別人卻不能。現在海上正起了大風暴,船不能行。敵人絕對料想不到我們會趁著這樣的天氣出兵。我命令你,帶領一萬士兵,前去偷襲——劫營!”

他手擡起,向下做了個“斬”的手勢。

蘭丸大喜。忍者最擅長做的,就是偷襲。現在海上正起大風暴,在別人看來,這風暴是無法突破的屏障,但在忍者看來,卻是最絕佳的掩飾,最絕佳的武器。

他“啪”的一聲站直了身體:“得命!”

俊美的臉龐上,掛滿了勝利的微笑:“要不要連鎮海城一起拿下?”

虬髯客搖了搖頭:“不。等我回來。我要去見……”

說到這個詞的時候,他臉上忽然充滿了肅穆。所有的人,無論是忍者,還是水兵,臉上也都充滿了肅穆。

崇敬的,聖潔的肅穆。

“南海觀音。”

黃衣使者的尖叫聲在海邊回響:“不可能!我的神鰲船是最結實的,這點風浪算得了什麽!再放一艘下去!”

士兵們顫抖著,幾百人一齊合力,將一艘神鰲船從礁石堆裏拖出來,推進海浪裏。這艘剛炮轟過海風城、重創倭寇氣焰、帶回了無量財寶的船只;這艘混合著精鋼與最堅固的木材、用最巧妙的造船術造成的、堪稱是當時的奇跡的戰船,在第一個巨浪打下來的時候,就發出一陣令人驚恐的吱呀聲。

隨著第二個、第三個巨浪打下來,神鰲船終於經不起天地肆虐之威,發出一聲狂響,中間的龍骨斷成兩截。隨之,下一個浪打下來的時候,船體慢慢地瓦解,被貪婪的大海吞沒。

這,已經是第四艘船了。

冰冷的風,冰冷的雨。每個人身上都凍得一片青紫,哆嗦著。就連武功最好的長老們,也都臉上變色。沒有人再能感受到勝利的狂歡,他們已經沒有豪氣在風雨裏飲酒,他們只想有一杯熱茶,好好捂在被窩裏睡上一覺。

方才飲下的酒,已經全醒了。

楊逸之輕輕嘆了口氣,道:“回營。”

群豪與士兵早就盼著這一聲命令,立即調轉頭向回就走。

黃衣使者張口想要叫住他們,卻被楊逸之的眸子一照,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得跟在眾人身後。

他一面走,一面用力抽著馬,恨恨道:“我恨這風暴!我恨這大海!”

蘭丸率領的忍者軍團與一萬水兵,如鬼魅一般通過大海與風暴的阻隔,來到了鎮海城外。忍者也許是最洞悉大自然秘密的人,無論多麽惡劣的環境,都會被他們利用,成為他們的遮蔽、他們的武器。

遠遠地,鎮海城的城樓在狂風中露出了一角。

蘭丸咬住了嘴唇。

“很傷腦筋呢……好想就這樣殺進去啊……”

但他不敢違背虬髯客的軍令,只好嘟著嘴,目光轉向了城外三裏處的軍營。軍營中張燈結彩,燈火輝煌。以忍者銳敏的感覺,還能聞到些許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