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香灺玉洞參玄陽

松鶴道人笑了。

於鯤的臉色立時扭曲起來,生氣得扭曲。任何在這三具屍體面前笑的人,都是昆侖三派的敵人!於鯤一聲怒吼,雲陽劍已出鞘!

血的仇恨,就要用血來洗清,昆侖派此次傾巢而出,本就不想再下這座峨眉山!

松鶴道人也看到了於鯤的怒氣,他的笑並沒有停留太久,馬上解釋道:“這是完全不可能的,本派掌門入了太微洞閉關,修習無上玄功妙法,已經三年未曾出關,怎麽可能跑去殺了三位掌門?”

他頓了頓,道:“何況三位掌門都同敝掌門交同莫逆,年輕時一同行俠仗義多年,共同換過金蘭帖的,又怎會下此毒手?”

於鯤臉色稍霽,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我們三派到峨嵋山上來,就是要當面問個明白,免得冤枉了好人。”

他忽然出手,將左首的棺木擊得直飛到松鶴面前,道:“就請松鶴仙丈看看,殺死敝派掌門的功夫是什麽。”

松鶴道人篤定地認為不是自己的掌門殺的,態度開始頗為悠閑,但他才低頭看了一眼,臉色就直沉了下去。他的手微微顫抖著,似乎再也不能約束心中的驚懼。要知道他八歲入山,到今天已足足修行了八十七歲,玄功深湛,定力更是達到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境界,這時候手卻抖了!

於鯤目光如炬,將他一切變化都看在眼中,面上怒氣更盛,道:“松鶴仙丈看清楚了沒有?究竟是什麽功夫,殺死了敝派掌門?”

松鶴道人且不回答,又仔仔細細地探察了一遍。他的指尖噴出一道極細的白氣,宛如山霧一般籠在了飛龍道長的屍體上。刹那之間,從飛龍道長身上也騰起極細微的一層霧氣,同白氣糾結在一起,頓時變化出萬千漣漪,流光暈轉,結成層層疊疊的渦狀,漩空變幻。松鶴道人廢然長嘆,收回了真氣。

於鯤冷冷地看著他,他實在已不必再問。

松鶴道人長嘆道:“是本派的五德元和太平真氣。”

於鯤森然道:“沒有看錯?”

松鶴道人苦笑道:“老道侵淫此功三十余年,絕不會看錯。”

於鯤道:“殺害敝派掌門的太平真氣,已經到了何種境界了?”

松鶴道人閉目回思,良久道:“氣由虛返實,再由實返虛,虛實相生,已通達陰陽,貫合內外,朝霞、淪陰、沆瀣、正陽、天玄、地黃都已食罷,實已至拔廬上征、白日飛升的境界了。”

於鯤知道松鶴道人不慣說謊,聽了這話,禁不住微微一窒——這豈不是說,殺死飛龍道長的人,乃是大羅金仙?但他隨即冷笑道:“如此說來,有幾人能將太平真氣修到這種境界?”

松鶴道人怔住不語,良久,黯然嘆道:“五德元和太平真氣乃是本派震山之寶,不是根器絕佳者不傳授,不是心術純正者不傳授,當今之世,所傳者不過七八人,而能練到這種境界的……而能練到這種境界的……”

他知道這句話說完,峨嵋山只怕從此將絕於世,但他素來淳樸質訥,不知哄騙於人,緩緩道:“便只有七師弟一人了!”

他口中的七師弟,便是當代峨嵋掌門無垢道長,於鯤與他相交甚深,自然知道。登時便發出一陣嘿嘿的冷笑。哪知松鶴道人斷然搖頭道:“此事絕非七師弟所為!”

於鯤的冷笑登時變為狂笑,真氣激蕩,直將整個峨嵋都震得轟然作響。山風呼嘯,夾雜著於鯤暴烈的氣機,宛如長天落日,向松鶴道人壓了下來:“松鶴,到了現在,你還想包庇!”

松鶴道人一雙眸子湛然閃亮,迎著於鯤狂風怒海一樣卷來的氣浪,面上一片寧靜,淡淡道:“我確信七師弟三年來一直在閉關,從來沒出去過!”

於鯤怒喝道:“你憑什麽確信?”

松鶴道人道:“因為我一直守在他閉關的地方!”

他嘆了口氣,道:“峨嵋掌門閉關的地方,本是天下絕密,絕不會向外人泄露的,但茲事實在太大,松鶴只好告罪歷代,破一破這個戒條了。”

他轉身前行,淡淡道:“來罷。”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該相信他。鐵真怒喝道:“跟他去,看看峨嵋派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一行人來到了松鶴道人的雲房,只見其中四壁蕭然,只在中間擺了個蒲團,壁上掛了只松木雕的木劍,劍下面是一盆花。

卻哪裏有什麽閉關的地方?

於鯤臉色一冷,正要喝罵,松鶴道人指著那盆花道:“這就是本派掌門閉關的地方——香紅灺。”

眾人見他說得認真,一齊注目看時,就見那盆花是芍藥,綠葉紛披,生得極為肥碩,當中含了三朵極大的紅苞,卻是將放未放,丹朱橫灑,芳香暗溢,清氣透腦,極為舒怡。松鶴淡淡道:“別人或者不知,於師兄、鐵師兄、真意師兄一定聽說過,本派的香紅灺只有掌門可入,而且每隔一年,便會多結一朵花苞,等掌門出關之後,方才艷然綻放。所以我才說,三位掌門之逝,絕非七師兄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