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第4/9頁)

裴玉霜道:“平弟,這一路行來,都是安然無事,我覺得你過於小心了一點。”

楚平正色道:“大姐,寧可有備無患,即使這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但只要換得大家平安,也就有了代價了,歐陽師兄的前車可鑒,八駿友如果再損失一個人,就難以彌補了,我們必須小心,龍大哥所以把調處的工作交給我,就是因為他對東南的情況不熟,而他的人手耳目也無法遠及江南的緣故。”

裴玉霜嘆了一口氣道:“以前我們都是接到通知,就到某一個地方,幹什麽事,從來也沒想到暗裏還要如此周密的安排,看來行俠江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楚平笑道:“那也不盡然,單騎天涯的遊俠多得很,但那些人只得興之所至,遇上一兩件不平的事情伸手管一下,遇上了聲勢較大的對手,只有逞死一攔,或者袖手退卻而已,八駿友這些年來,剪除了強梁惡霸,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那必須要靠周密的計劃與充裕的人手,平心而論,我對龍老大是十分欽佩的,二十年來,他安排的許多大事,沒有犯過一點錯;實在很不容易。”

裴玉霜笑道:“華姐,說一切都是她在幕後主持,你信不信?”

楚手搖頭道:“我不信…有些事是女人做不到的”

“怎麽!這樣瞧不起我們女人……

“小弟怎敢,但事實也不能抹煞,女人受許多的限制,有些地方是無法跟男人比的,因為女人較為穩重不肯冒險,像你們前年力殘天狼堡中九雄,實力懸殊,真要力拼的話,人力是不夠的……

可是我們還是做了,化整為零,一個個地把他們引出來,加以狙殺,瓦解了為患湘西的一個大惡勢力。”

楚平道;“不錯,我事後遇見過歐陽師兄,談到了這一次戰役,可以說是轟動武林的一年大事,而精采的是直到九雄中最後一個伏誅,都沒有人知道是你們所為,這一次行動中的許多細節,或許是龍大嫂策劃,但毅然決定這一次行動,恐怕龍老大的魄力。”

裴玉霜一嘆道:“不錯!那一次行動前,大家倒是很隆重的計義過,我踉華姐反對,龍千裏跟病書生卻力持執行到底,不能因為對手太強而袖手,如果只控吃得掉了下手,八駿友只是欺弱畏強之輩,應當算不上俠義了,就是這番話使我們決定了行動,看來你對龍千裏倒是相當了解。”

楚平一笑道:“男人了解男人總是容易些,女人對男人的了解卻總是有距離的。”

“什麽樣的距離?”

“女人對相幹的男人漠不關心,從不想去了解,對關心的男人了解,卻只是去找他的缺點,而從不去發掘他的優點。”

“你認為我們女人就這麽小心眼?”

“這並不是壞話,你們找男人的缺點不是挑眼而是想去幫助他,而我們只看別人的優點,卻是找出與自己意氣相投的地方會結交他,所以肝膽相照,則成生死刎頸之交,發生在男人之間多一點。”

裴玉霜輕嘆了一聲,不再抗辯了,因為這的確是事實,兩個男人可以在萍水相逢之下結成生死之交,而兩個女人之間,即使親如手足,也無法產生那種激越的情感的,兩個女人長久相處能不生磨擦,已經是很難得了,她們在天性中就缺乏了合群氣度。

兩天以後,他們到達了六朝金粉的古都———金陵。大明原來也建都於此的,成祖的靖難之由逼宮,使建文帝出亡海外,改都於大都燕京,然而祖陵還高在金陵,此地仍然是江南繁華之最。”

秦淮金粉,更是名聞天下,入夜笙歌不歇,從唐時至今不輟,數百年來,成為第一風月之地。

小杜杜牧之有詩曰:“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獨唱後庭花。”

二十八個字中,道盡秦淮的風月,這兒的人似乎都被紙醉金迷的生活麻痹了理智,除了享樂之外,不知人間有何事。

楚平與裴玉霜現在就有這樣的感慨,徐徐策步河畔,聽見那河上笙歌以及猜拳行令的歡笑聲,裴玉霜道:“我若是找到尋風流詩人的墳墓,一定要他的碑扳起來鞭牌三百,商女不知亡國恨,這簡直是胡說八道,沒有這批不知亡國之恨的客人,商女那有唱後庭的花的心情”

楚平一笑道:“大姊這個脾氣發得沒來由,牧之詩意,何當專指商女,只因為當時一般士大夫耽於遊樂,他是借弦而歌,真正罵的,還是那些商賈貴族,他的心裏跟大姐是一樣的意思。”

裴玉霜道:“那他為什麽不痛快地罵?”

“他要活下去,得罪不起那些權貴,但又骨硬在喉,不吐不快,只好寓請於語。”

裴玉霜道:“這就不得罪人嗎?”

楚平笑笑道:“當著和尚罵禿子,總比指和尚罵禿驢好一點,那些心中有病的人誰也不敢自己站出來說他罵人,書生混憤,只能如此,至少他比那些不聞不問,視如不見的軟骨蟲好得多,但也因為他言辭誚厲,雖有才而獲重選,一生顯而不達,因此晚年在江都以醇酒美人,情風歷,他那首:落拓江湖載酒行,楚腰線線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也是自嘲與感嘆的寫照,文士的筆,武夫的劍,都是惹禍的根源,但也幸有此兩者,才使人間的正氣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