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5頁)

當中秋的皓月把銀光灑染在墳草淒淒的墓丘上時,使得整個墓園中充滿了一種特殊的氣氛。

甚至於跪在墓前的那秦檜夫婦的鐵像都有了特殊的改變,在卿卿的秋風聲中,他們竟像是要有活過來的意思。

南宮一雄在西湖上的書肪中喝多了酒,也被那月贈西歐妓的一曲新腔唱得豪興大發,綺興全無。

那是一曲嶽武穆的“小重山”。

武穆詞知者多,綽者少,尤其是物絢鴛燕,多少是彈唱一些閨怨春愁的兒女情懷。

可是他今夜所招的那名歌妓偏偏對他唱出了一曲充滿了牢騷憤慨的詞曲:“昨夜寒蜇不住鳴,驚回千裏夢,起來獨目繞階行,人悄悄,廉外月騰隴,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什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這名歌妓可能是傾心於他人品的流灑,腰下又懸著長劍,所以特選了這首詞來迎合他,而且還有點自傷身世的意味。

因此在唱到末折——“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時候,更是賣力,顯得無限淒楚。

南宮一雄忽視於她眼角眉梢的萬種風情,卻被她的聲音感動了,尤其是從詞意中想起了這位宋代名將一生輝煌的事業,坎坷的遭遇,大起感知已於幹古之思,於是厚金遣退了歌妓,帶著酒意,徘徊在冷清清的噪聲之墓前。

墓前有些景仰的後人,將嶽飛的著作,刻石為碑,樹立在四周,在那字裏行間去表彰他的忠貞胸懷。

他一一例覽過去,最後落在兩首“滿江紅”上,第一首怒發沖冠……連重髫小兒都能背誦,第二首比較生僻,“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民安生?填溝壑,兵安生,膏鋒鏑……待何日重續漢陰遊,騎黃鶴……”

念著!念著!他胸中充滿了不平之氣,深深為著那泉下的忠骨抱屈,猛地一掌,擊在秦檜的妻子王氏的身上,仰天長嘆道:“若非權臣誤國,何至忠骨蒙冤!”

掌才落下去,他心中一驚,嚇出了一身汗,酒意全醒了,因為他的掌觸上碰到的不是冷冰的白鐵。

那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揉揉眼睛,看那鐵像還好好地跪在哪兒,死板板的臉上毫無異狀,那他剛才的感覺從何而來的呢?”

也許是酒喝多了,神智不清……他曾自己失常找理由,可是立刻又發現不是那回事了。

因為在對面秦檜的鐵像居然站了起來,他趕緊再揉揉眼睛,仔細地看過去,一點也不錯。

那是秦檜的像,他活了,能動了……

南宮一雄渾身汗毛都堅了起來,他不怕鬼,是因為知道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魂的存在,那現在又是怎麽回事呢?這不是活見鬼嗎!

然而令他駭異尚不止於此,那鐵像居然開口說話了,說話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好像真是由鬼魂所發。

說話的對象也不是對富他,而是對著地上王氏的鐵像,以輕微而歉咎的語氣道:“渾家!起來!一年中難得有這樣清閑的時刻,再不活動活動,只怕紅們的關節都要生銹了。”

王氏的鐵像也慢慢地站了起來,以帶哭的聲音道:“官人!我真受不了啦,經年累月地跪著已經夠苦的了,還要忍受那些難堪的侮辱。”

秦檜輕輕一嘆道:“有什麽辦法呢?東窗事發後,多少年來,我不是一樣地在受罪。”

王氏淒苦地道:“你還好,不過是石塊打兩下,拳腳踢幾下,最多挨兩口唾味,我……”

秦檜搖搖頭道:“你別發牢騷,拳打腳踢,永無寧日,鐵鑄的身子也吃不消,你至少比我受得輕點。”

王氏呸了一聲道:“放屁!那些輕浮浪子,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摸得我心裏癢癢的,那個滋味才難受呢;剛才還有個英俊的小夥子按了我一下。”

秦檜皺皺眉頭道:“渾家!你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人家在你身上動手動腳,我瞧著已經夠難受了,你還要說這種話。”

王氏哼聲道:“活該,誰叫你害人的,真是自作自受,連累我也跟著倒黴。”

秦檜苦著臉道:“你怎麽怪我呢?我也是替人受冤,害死嶽飛根本是康王趙構自己的主意,只是叫我來執行而已,嶽飛自己也渾帳,直搗黃龍也就夠了,何必還要喊出迎還二聖的口號,他也不想想看,徽欽二帝回來後,一個是老子,一個是哥哥,趙構還當得成皇帝嗎?”

王氏冷笑道:“趙構當不成皇帝,你也當不成丞相了,你們君臣狼狽為奸,還有什麽可說的。”

南宮一雄站在一旁,聽他們的說話,心中不禁一動,連恐懼都忘了,心想這真是曠世奇聞。

大家都知道嶽飛是死於秦檜之手,卻料不到其中有這麽多的曲折,不過想想倒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