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5頁)

尤其是那些心中對李益多少還有點介蒂的人,為了太子趕這場熱鬧,他們不得不擠上一份,滿心的不情願著,這時也改變了對李益的態度而慶幸著自己幸而來了。

因為他們看得出,今後的長安,將是那個年輕人的天下了,下一個年頭開始,也將是李益的年代開始了。

“疾風不逾日,暴雨不經晝。”

也有人在一邊感慨著,他們是看見了李益的權勢而發出那麽一聲低語,原因是李益的竄起是太快了,如疾風暴雨一般,而這一類的權勢,往往是難以久長,很快就會崩潰的,可是這一句感概卻變成了讖語。

它沒有應在李益的宦途上,卻應在李益的婚姻上,因為今天是他迎親的日子。

李益的權勢沒有垮,因為李益不同於別的暴升遽起的人,只是靠著機會,靠著取歡人主而得寵,當勢之後,又不知謀求人和,一味的倚勢淩人,所以他們才倒得快。

李益的權勢固然是靠著機會而建立的,但是大部份仍然是靠著他過人的才華,當機立斷的魄力以及特殊的制衡策略而堆砌起來的,這種機會換了個人就無法運用,而在李益身上,不僅產生了奇跡似的效果,甚至可以說。這些機會是李益自己創造的。

所以,李益的得勢固然不易,失勢也很難,因為他的一切是無法由人取代的,除非是有人建立另起一個勢力來推翻他,聰明的李益,自然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生。還有一點;李益不容易倒下的原因是李益很聰明,他手中掌握著權勢,卻不使人主感到威脅,他顯示了安定大局的力量,卻不使自己局於權勢的最前端。

他使得皇帝感到少不了他,卻不會使皇帝感到他有危險性或侵略性,這樣,他使自己的地位安如盤石,固若金湯而很難動搖了。

鼓樂聲中,盧閏英滿身盛妝,頭戴著朋珠綴成的鳳冠出來了,臉上蒙著面紗,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有一些事使得李益微感不快。

送親的是她的表哥劉希侯,在俗例上,娘家的父母是不便送女到婿家,但是一定有個娘家的親人跟著,普通都是由新娘的兄弟跟著,而且是以未婚者為吉。

盧閏是獨生女兒,她沒有兄弟,勢必要另外請人來送親,但是他們盧家也是大族,本姓的族人子弟多得很,怎麽樣也輪不到一個異姓的表哥來送的。

臨上轎前,新嫁娘拜別父母長輩,受囑咐幾句臨別的訓詞,那幾乎是俗套,勉勵她要善為人婦等等,倒是沒什麽好敘述的,只是盧閏英忽然想起這一去就是到了別人家,與自己原先的一切都隔著一重關系了。

一時情緒激動,難以自抑,放聲大哭起來。

這也無可厚非,而且是新娘出嫁時常見的事,遽離親人,嫁到別人的家,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依戀之情,固然難免,如果嫁得遠的,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日才得重見,更是要傷心了。

上轎前新娘的一哭,幾乎已成了慣例,倒是不哭,反而成為新聞而惹人非議了。

這一哭,少不得有人要勸,盧夫人勸了幾句,結果自己也被感染得母女二人哭成了一團,盧方也是老淚縱橫,哽不成聲,於是鬧哄哄的氣氛,頓時充滿了傷感的意味了。李益看了直皺眉頭,他倒不是認為哭得不對,事實上這也是很通常的現象,尤其是盧閏英是他們的獨生女兒,就像是心頭的一塊肉,雖然出嫁成婚是一件喜事,但不舍之情也是可以想象的。

只是他們的哭,倒像是從此永別,再不相見似的,李益說不上什麽不對勁,但直覺上感到他們這種難舍難分的情況,是個很不吉的征兆。

因此他只有向站在一邊的劉希侯眨眨眼。

劉希侯很乖覺,立刻湊過身來問道:“十郎,恭喜你了,有什麽事嗎?”

李益低聲道:“吉時將過,劉兄最好去催催他們,時間不能再拖延了,而且太子殿下也隨同蒞臨迎親,在他面前過份的失儀,就不像是官宦之家的體統了。”

劉希侯一聽可簡慢不得,趕緊過去,低聲勸解中把這番話說了,這自然非同小可,首先是盧方止住了悲聲,還帶勸住了自己的夫人:“別再哭了,讓女兒上轎去吧,耽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女婿是你的侄兒,嫁得又不遠,就在長安城裏,隨時都可以見面,也不必要舍不得這個樣子。”

盧夫人總算出止住了悲聲,盧閏英哭軟了身子。在雅萍的扶持下,幾乎不能成步,劉希侯只得趕忙架著她,匆促地登轎,以至於許多絮絮的儀典,簪如揮桃枝驅煞啦,灑五谷以示豐富吉祥啦,都未及舉行。轎子擡到了新宅,倒是早已布置就緒,炮樂齊鳴,交拜了天地,送新人入了洞房。

李益挑去了覆面的頭巾,看到盧閏英的眼睛都腫了,心中就有點不樂,因此他對新娘的第一句話也是充滿了火氣的:“閏英,我知道你對嫁過來感到很委屈,可是這也沒辦法,那是你老子自己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