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32頁)

經鄭凈持這一解釋,霍小玉的眉頭解開了,露出一片欣色道:“謝謝您,娘,我現在舒服多了,聽您這一說,我才發覺自己很幸福,可是我覺得這一切似乎都太少了,我那一種都沒有夠……”

鄭凈持道:“孩子,不要太貪,你所得的都是人間至情,這其中除了父母之愛外,其余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能擁有其一,都是前世福慧修積的,你一下子兼具並有了,還不滿足嗎?”

霍小玉苦笑了笑:“娘!我是十分滿足了,可是這一切都那麽美好,我才握在手中。就要我放棄了!”

“孩子,誰都無法把幸福永遠握在手中的,你應該感到欣慰,因為你直到放手時,依然是雙手滿握,比許多人到臨死一無所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呢……”

她頓了一頓,才又輕嘆道:“或許我不該說這些話,願菩薩原諒我的口孽,拿你大母來說吧,以人間富貴,她這一生中得到的已經算是多的了,可是她是否活得幸福呢,想得到的從沒有得到過,不想失去的卻一件件地失去,一直到她臨終的時候,連最後的一點驕傲都無能保有了,那樣,不是更形痛苦嗎?”

說完後,又連連地念著阿彌陀佛。

霍小玉淒涼地一笑道:“娘,您不必再勸我了,我知道您是要我往盡開處想,往好處看,不要懷怨……”

鄭凈持的聲音哽咽了道:“孩子,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夠了,我只能給你這麽多了……”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一絲悔咎:“我知道我太自私,為了追求自己的心靈的寧靜,那麽早就拋下了你,一個人到山上去了,你實在還太年輕,還不懂得照顧自己,我要是一直照顧著你,即使是天命難違,至少不會把你拖成這個樣子,命是命,病是病,你的病雖是痼疾,但是不該在這麽年輕的時候就發的……”

這一說,第一個受不了的是浣紗,哇的一聲哭起來,跪在床前叩頭道:“婢子該死,婢子沒有能侍候好小姐!”

鄭凈持嘆了一口氣,把她扶了起來道:“浣紗,說起來是該怪你,玉兒的病是叫你跟十一娘兩個人給耽誤了的,病根之初,怎麽能加以大補之劑,你就是不懂,也該看看老王爺以前所服的藥,可曾有過什麽補藥的,他貴為王侯,難道是吃不起嗎?”

浣紗不敢作聲,鄭凈持再度輕嘆道:“但是最可恨的是你們兩個人喧賓奪主,唯恐十郎虐待了玉兒似的,擅自作主,使得十郎跟玉兒之間產生了隔閡,十郎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他那時正是不得意之際,心情已經夠壞的,你們卻以那種事情去刺激他,他明知道你們不對,卻苦於無法開口,因為錢是小玉的,他不能阻止你們為了小玉而花,一直等你們搗弄完了,他忍無可忍才開口,以後逼得他出去謀差,常離不歸,又何嘗不種因於此?”

浣紗被斥責得滿身大汗直流,鄭凈持道:“我若不說出來,你們一直還在怪十郎忍心,不來看小玉,其實他能夠不忘記你們,已經很難得,很有良心了。”

詞色一莊,鄭凈持以更為峻厲的聲音道:“他若是在那時候拂袖而去也是應該的,誰也怪不了他的。”

浣紗低下了頭,像個待決的重囚,鄭凈持嘆道:“我為什麽在他們結好的第三天就毅然的上山去呢,主要就是為了不介入他們之間,由於親疏遠近的不同,在不知不覺間總會有所偏袒,這種情形最易造成隔閡,本來是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好。結果反而害了他,所以一般流傳說新婦難為,乍然嫁到一個陌生的人家去,上有公婆,下有叔伯妯娌,甚至於還有個最難侍候,專愛挑眼的小姑,這些人未必真心要虐待新婦,也是為了親疏遠近不同,當小兩口有所爭執時,一定偏向他們的自己人,而新媳婦才會感到孤立無援,一肚子委屈。”

賈仙兒在旁道:“伯母,你這時侯說這些幹嘛呀……”

霍小玉卻精神奕奕地道:“不,賈大姊,娘說的這些話太重要了,娘!請你說下去。”

鄭凈持看了女兒一眼,臉上一片聖光。點點頭,繼續以莊嚴的聲音道:“現在我把話說回來,當初十郎初來我就看出他是個絕對自尊的人,唯恐他在心裏面擱著什麽,曾經一再告誡大家要把他當作老王爺在世時一樣的尊敬,而且在當天就指定了把浣紗給他們兩個。原也是一片好心,結果因為這丫頭心眼兒太死,反而使我的一片好心造成了誤會,小玉,你記不記得那天的情形……”

小玉點頭道:“娘,我記得,我看他很不高興,求他稍微順著您一點,他就生氣了,結果你也嚴厲地處分了我一頓,那時我感到委屈極了。我是怕他跟你相處不和,才在中間調停一下的,結果你們反而相互諒解,談得很和氣,反而變成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