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蟻窩〔中〕(第2/3頁)

陸無歸笑道:“有名氣的都不能看表面。打鐵的沒有,掌櫃的卻在這。”

高行天指著那垂頭喪氣的小公子,道:“這人是掌櫃?”

陸無歸點點頭,溫聲道:“金公子,陸某來了。”

金公子一搖冠帶,不擡頭,只悶聲吭氣的道:“刀不是托人送給你了麽,這裏沒有像樣的爐灶,鑄不了好兵器。不過,我給你的那把刀還是勉強可以用的。”他像是活在寒冬的楊柳,生氣全無。

“那刀人家看不上眼,所以再來麻煩你一次。”

金公子猛地擡頭,怒道:“什麽?看不上?這人懂不懂刀?那雖是一把爛刀,可只有金家人才有資格說他爛!”

陸無歸向高行天笑笑,他對金公子突變的態度習以為常,陸無歸反向暴躁的金公子一揖。

金公子本是騎在板凳上,此刻忽而一跳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陸無歸疑道:“你,你,你有點怪……”他連道三個“你”,連退三大步,不悅續道:“你沒事你拜我做什麽,你這樣準沒好事,我告訴你,現在我不欠你。”金公子嘴上強硬,動作卻慌張,他離家出走分文未帶,一直都是陸無歸周濟著他大手大腳的開銷,吃人嘴軟,用人手軟,細說細話起來他總覺得寄人籬下,矮人一頭,然而形勢使然,他也沒能力離開這裏。

陸無歸語氣柔和道:“寒窗,你即使欠我,那些舊賬也從此一筆勾銷。”

金公子金寒窗眨眨眼,搖頭道:“不對,不對。”

“這有些銀兩,公子拿去先用。”陸無歸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遞上前來。

債主上門,不要錢反送錢。

金寒窗“哇呀”著不接銀票,心裏憋的想吐血,叫嚷道:“有什麽事情快說,他娘的,要逼死我啊!莫非是我家裏的事情?快說我家裏出了什麽事?”

陸無歸撓撓頭,道:“我這麽出去一趟當然給你捎回點家中消息,但我首先要跟你說的並不是這個。”

金寒窗皺眉道:“那是何事?”

陸無歸看定金寒窗,嚴肅中帶著歉然,賠禮道:“寒窗,對不起。我把盒子弄丟了。”

此話一出,金寒窗立刻呆住了,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來,繼而公子哥的面色由木然變為鐵青,一扭身進了屋子。鐵匠鋪的木門被“咣鐺”一甩,震在一起。

高行天一直冷眼旁觀,此時道:“可以走了麽?”

陸無歸道:“還沒完。”

吃了閉門羹還不算完?

鋪門緊閉,內裏傳來噼裏啪啦的響聲,有人在裏面翻箱倒櫃。果然不一時,屋門被人從裏面一腳踢開。金寒窗面帶殺氣沖了出來,除了殺氣他還帶出一把傘。

傘是黑傘,傘式看起來也很普通,但是質料並不是尋常油紙,薄薄的黑更近於鐵色。

金寒窗一言不發,擎傘朝陸無歸奮力一揮。

攻擊一旦啟動,這傘就不再像是傘了。

黑傘傘蓋於抽揮中綻放,然而,它一打開就停不下來。傘蓋如被狂風吹捋,完全反折,傘骨瞬時並攏成一條直線,傘蓋傘柄相連如同長槍。更為奇特的是,這僅僅是最初的變化,只見傘蓋不斷打開,反折,並攏,極為快速的重復著這個過程。

怪傘節節高節節長,已經長如旗杆,完全就是一杆攢射的傘槍!

傘槍在金寒窗手中一挺,直紮陸無歸小腹。這傘狀兵刃說長就長,傘尖銳利,突兀的一紮聲勢駭人。

陸無歸向後連翻數個跟頭,一躍至身後的屋頂,遙聲道:“我也不想搞砸的。寒窗,你把錦瑟傘收了,我傳幾句棠夫人的話給你。”

錦瑟傘一擊不到,顫動不休,如玄蛇吐信,如龍骨震怒。

金寒窗惱然道:“你他娘的放屁!當初是怎麽說好的,口口聲聲說用用就還,現今呢?你終究還是把盒子丟了!你知不知道這盒子對我有多重要!陸無歸,你是存心啊!早知這樣我死也不找你借銀子。”

陸無歸道:“沒那三千兩,你怎麽給青州府怡香樓的小芙贖身?”

金寒窗面上一紅,強叫道:“閉嘴!快說我娘說了什麽?”

“寒窗,我是閉嘴呢?還是快說呢?”

“閉嘴!我叫你快說!”

陸無歸笑道:“你娘的話,我這樣喊給你聽,鎮裏任誰都聽見了。好兄弟,凡事好商量,先把兵刃收了。”

鋪子周圍已有人遠遠的駐足相望,金寒窗不得已惡狠狠地一扭傘把。傘蓋不斷收張並攏退回,花開花謝般轉瞬就變回一把尋常黑傘。

陸無歸來到金寒窗跟前,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寒窗,盒子雖丟了,你娘卻已經原諒了你。夫人說隨時歡迎你回家,你爹也不會怪你。回去吧,盒子將來我定會再給你奪回來。”

“盒子都丟了,我怎麽還有臉回去!你嫌我闖的禍還不夠大嗎?奪回來?以為我白癡嗎?以你的身手還守不住盒子,搶走盒子那家夥的強大豈不是顯而易見!”金寒窗氣道:“再說,我不想回去。我眾目睽睽之下擊殺朝廷命官,武陵山莊都要拿我,家裏怎麽能護得住我?回去豈不是給他們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