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午時子落(第3/4頁)

四名近衛,目光陰冷逼視一眾蠢動賓客,眾人無奈只得回坐。此時樓內酒客大多心神不寧,唯恐麻煩上身。只有寥寥幾桌仍舊談笑風生,其中高行天、陸無歸兩人,一個飲酒,一個看街,對樓內囂張之人只當未見。

欒照身邊這四人都有軍籍在身,但他們本初並非兵士,俱是欒照校尉府招攬的江湖能人。欒照大筆一揮,就特批入營了。四人在武林中均有著響亮名號,幾人平日在暮望城兇橫慣了,多數人也都認得他們。光頭模樣的是“花僧”史都。其他三人分別是“火雲洞”門人“曇花焰刀”賈文,來自南疆的“雷影腳”巴峰,還有“雪山派”的“一日寒”歐陽堅。

賈文見掌櫃在一旁呆眼相看,笑道:“愣著幹什麽,上菜!”

“哦對,上菜,上菜。”掌櫃忽又苦臉轉回來,小心翼翼道:“公子還沒開口,這、這上什麽菜?”

賈文貼上欒照問道:“公子,上什麽菜?”

欒照發過威,轉為注意樓外長街,聞言心不在焉道:“上什麽菜?隨便上點下酒的就行,多要幾壇酒是正經的。”

賈文一努嘴,向掌櫃道:“喏,都聽見了?”

掌櫃一臉難色,退下樓去。

史都爬起來拍拍衣裳,一雙兇眼將在座人一一打量。他掃到高行天、陸無歸一桌時,竟發現高行天和他對視無懼。不光無懼,那漢子眼神中竟還帶著點戲謔之意,史都不禁心中惡意大作。

這人好大膽,敢故意逗引爺的怒火。

史都為了討好、獻媚,挨欒照一腳心甘情願,但不這代表他內心沒有怒氣。向來在江湖行兇作惡的他,也就在欒照面前聽話、使軟。

他正要發作,那座上另一名年輕人忽也轉過臉面。

年輕人向他一笑。

史都臉上兇態霎時一僵。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那笑是空洞的,空洞的像一面鏡子,乍看之下就像映出了誰的死期!

史都看了這笑,心頭毛骨悚然,懼意瞬間壓過了怒火,夾起了尾巴。

怒發可沖冠,但恐懼卻是無底深淵。

欒照喊他一聲,史都不禁嚇得一哆嗦。

欒照皺眉道:“一臉慫樣,怎麽了?”

陸無歸早轉回頭,凝視著窗外。史都只覺額際都有了汗水,一時之間懼意未消,道:“沒,沒什麽。”

欒照笑道:“看你魂不守舍的,被剛才那婆娘迷住了?你什麽眼光!喏,分你個好差事,你和歐陽堅一起去對面玉荷裏探探那人來了沒,快去快回。”

史都心下正虛怯又不便明說,轉身就要和歐陽堅一起下樓,忽聽欒照在身後叫道:“嘿,客氣點,那人得罪不得。”

兩人應聲去了。

高行天桌上一壇酒見了底。他放了酒碗,沉聲道:“喝得多了,險些誤事。”

陸無歸輕笑道:“一壇朵頤酒引出高兄一點殺機,也算不枉虛名。”

高行天低語道:“出手沒有價碼,是我們的大忌。何況要是動起手來,一下就要解決五個,虧大了。”

陸無歸輕敲窗棱,輕聲回道:“我看掛了他們五個,樓下大部分人都會願意掏錢。”

高行天饒有興味道:“你做過這種仗義之事?”

陸無歸嘆道:“剛入門時,見有人苦的不行,也幫過。”

高行天附和道:“其實,這種事情我也做過一次。”

陸無歸笑道:“滋味如何?”

“還能怎麽樣,殺人倒沒什麽,只是聽不得人道謝。聽了,讓我有種惡心的感覺。”高行天索然無味道:“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陸無歸看街旁的各色人等,融聚交匯,泊然道:“人的面目,不光寫在臉上,也刻在骨子裏。”

高行天也瞬掃樓下一眼,正盯上街心回頭的史都。

史都轉頭縮了脖子,進了玉荷樓。

午時三刻。

史都與歐陽堅從對面玉荷樓中擠了出來。歐陽堅身形瘦小紮在人群之中就看不見,而史都高壯得多,他向著窗邊的欒照一頓點頭、示意。

欒照就等著他倆的回信,他隔窗見史都探出一根手指,向上。

咦,什麽意思?

欒照循著手指上看,摸索著答案。

有兩個人的眼睛比他更快更利。

高行天、陸無歸一直沒有放松對長街的監視,歡場玉荷樓更是二人眼中重中之重。

玉荷樓大多閣窗都簾幕敞開,獨有二樓左側一處窗台仍掩著憧憧紗幕。此刻那扇閣窗更反其道而行,收回長垂的簾幕,竟連窗戶也關嚴。

許多人唯恐看不到待會的盛況,那屋內人卻好像嫌煩街上吵鬧。如說,屋內是愛靜之人或是正有尋歡的狎客,這舉動也在情理。可不一般的是,這簾幕一收,窗邊底台上就留下了一件什物,那東西平滑嵌入窗木之中,渾然如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