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夜將至〔下〕(第3/4頁)

“我從不後悔。一個人若有時間後悔,不如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高行天,我承認你的快刀。可惜我的流星錘不在身上,否則……”

“你不服氣?”

杜柏冷哼。

“好。”高行天退後兩步,道:“我知道你幾乎全身橫練,但我不用刀照樣破你的護體罡氣。”

杜柏對高行天的狂言愈加惱怒。

他不相信高行天除了寶刀之利,還能有什麽手段。固然此刀是他碰過最強的一把,但事物若想達到極致就非要專注不可,好比很早以前有位劍法絕世的劍客,據說這位名劍客一旦手中沒了劍,立馬草包不如。

杜柏堅信無刀的高行天亦強不了多少。

高行天已然出手。

沒有拔刀。

他出的是掌!

高行天右掌並伸如刀型,弓步一擊閃電般刺出。不需拔刀,手即是刀。高行天在刀道上的磨練讓他隨意施為無不成刀法,舉手投足無不是攻擊的利器。

杜柏鐵掌橫封,他的防禦向來都是牢不可破,說成銅墻鐵壁也不為過。但是杜柏的速度輸給高行天不止一籌,速度的劣勢使他的銅墻鐵壁出現了銹跡和裂痕。

高行天的掌刀銳不可擋,穿過杜柏雙臂的封鎖,直抵在其心窩偏右的位置。隨著杜柏一聲悶哼,掌刀一抵即收。

“我說過,你不夠資格。回你的曾老街吧,我對你這樣的對手沒有興趣,曾老街若一意與我沖突,在下隨時奉陪,但我現在沒有時間。”

說完,高行天轉頭便行。

杜柏本鎖著高行天的手掌,可對方說抽回就抽回,宛似一把真正的利刃,而他自豪的一雙鐵手是豆腐做的嗎?杜柏低垂的鐵面在夜色之中黑濛難辨。實力的差距如鴻溝。杜柏心知即使兵器在手,竭盡“瘋魔流星錘”的奧妙,他亦是個慘敗的下場,他追來的時候想過會敗,但是沒有想到敗得這麽慘,敗得和在曾老街上的受辱沒有區別。

高行天適才一抵,最後指尖一縮,純用指節叩中他的罩門,雖然沒有徹底廢了他的橫練,但是橫練護體卻是在短時間內失去了效用。

這一切強烈的挫傷了他的自尊。

“站住!”杜柏嘶吼一聲,跨步追前,瘋狂如野獸,再度出拳!

高行天陡然頓住,不見其任何動作,卻聽“錚”然的一聲響,高行天背上“折腰”脫鞘而起,沖天而飛。

急速飛翔的刀光蓋過了初月華彩,刀在天空旋起無盡的刀花。刀光粲然,卷著一天星月怒舞如龍。此刻,刀不再是刀,飛旋在夜空之上的是一只掙脫束縛而去的精魄,是一個向往自由而狂歡的靈魂。

杜柏情不自禁仰天而望,心神全然被高懸飛縱的“折腰”刀吸引過去。

這刀,何時斬下?

斬下,斬向何處?

發是如何而發?去向何處而去?簡直是追尋不到因果的一刀。

天空之刀飛旋。

地上的刀主靜默,靜默如冷刃。

茫然間,杜柏知道高行天如果這時候向他出手,他已經死了千次。

“折腰”返墜入鞘,高行天根本不向後看,急匆領路前行,陸無歸、金寒窗緊隨其後。杜柏則像一座倒掉的塔,雙膝跪地,頭顱深垂。

先是盲刀,再是掌刀,最後是無因之刀,三次高行天都沒有下殺手。可是,在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斬殺了敵手。

金寒窗經過杜柏身邊懷著同情,他曉得這個漢子的信心與尊嚴完全被高行天擊垮了。

殺掉一個人容易,徹底打敗一個人難,更有一種失敗叫做絕望。

摧毀一個武林人的心,遠比殺了他更加殘忍。

杜柏的手臂淌下鮮血,他引以為傲的橫練功夫在高行天的掌刀收回之時已經和普通人沒有分別。

杜柏心中鬰喪,悲憤至極。他擡起腦袋,分清是想哭還是想笑,卻發現菜市口不知何時又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已到了杜柏身側不遠的距離。

新來者是個孩子,瘦小的身軀穿著白衣像是一個夜間的幽靈,孩子驚訝道:“叔叔,你在流血。”

“流血?流你他……”杜柏看見是個孩子,一句臟話就沒出口,大怒道:“滾。”

孩子從懷中牽出一塊白色的長巾,關切道:“叔叔,你需要包紮一下啊。”

城裏形勢這麽緊張,那裏來個夜間玩耍的孩子?

杜柏心想這孩子倘是貪玩跑出來,倒有可能。但是,這孩子的舉動卻太過反常,他心生警惕道:“小東西,站住!你是什麽人?”

孩子頓住腳步,上下仔細的打量了杜柏,面上掛著淺笑。

孩子若是笑在陽光裏,一定會讓人感覺到燦爛而天真。可是,笑容襯在夜色之中,顯得非常不合時宜。

杜柏竟然感覺毛骨悚然。

孩子手腕一甩,展開一只小小白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