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倒影塔〔八〕

十字交叉之路似劍戟一般劃開美麗的景色,暖風熏人,花木慵懶,景致仍是盛夏的,凋敝滿地的道路卻已是帶著晚秋入侵的蕭殺之感。十字路的交匯處,有著巍巍壁壘與清澈泉眼,蒼涼交織著夢幻,標注著塔林的中心。

這裏就是無雙門的心臟倒影塔,如果不是形勢使然,宮無上絕對不會如此張狂的殺至,好比以前李無憂鬧得再兇,也從來不曾踏足山上宮一樣,雙雄各有自知之明,他們沒有把握在對方的主場取得勝利。

然而,沒有了主角的倒影塔已經稱不上主場。

未遇抵抗的宮無上並沒有大意,他認真檢視著淩亂的路徑,朵朵落花自林蔭道撒至倒影塔塔前的小廣場,串聯起目光,直將兩個人物引進宮無上的視界。

夷然不懼、臨危不亂,勇敢並且忠誠,真是刺眼的人物。

宮無上仔細打量著兩人,尤其看到年輕的蕭溫菊,一種此等人物緣何不為我所用的感覺在心中油然而生。宮無上立在廣場的邊緣,穩如魔山,他失去了李無憂的蹤影,不急於求成。至於李無憂去了哪裏,宮無上知道除了眼前的倒影塔,再沒有別的答案。這座塔的古怪之處,宮無上早有耳聞,他不認為短時間就能強行開啟這座傳說中的鎮傷之塔。

宮無上揚聲說道:“李無憂不敢應戰,縮到祖墳裏去了,你們還要當他的擋箭牌嗎?無雙門今日便要在西北除名,老夫惜才愛才,如果投降,我保證你二人地位不降,榮華可期,考慮一下吧,不必急著回答,大羅教隨時接受你們的投誠。”

宮無上不急,優勢在手,他等敵人的動搖,也在等己方力量的凝聚。

聞言,袁何氏當即破口大罵。

蕭溫菊則認真的打量了宮無上一陣子,然後開口道:“宮教主,久仰了。”

袁何氏聽了這話,氣得惡狠狠的瞪著蕭溫菊,只聽蕭溫菊又慢悠悠的接上一句:“也可惜了,可惜見面不如聞名。”

宮無上也不生氣,淡淡地道:“名如何,面如何,願聞其詳。”

蕭溫菊手上暖兒刀滴溜溜的在掌心打了個刀花,青年回道:“名喚仙,實類魔,宮教主戾氣上頭,兇兆壓頂,怕是離死不遠了。宮教主,不如聽蕭某一勸,及時抽身而退,方是良途。”

宮無上哈哈大笑,道:“有點意思,後進小輩也在老夫面前伶牙俐齒的口放厥詞,一會兒再看你如何吠個不停。”

說罷,宮無上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蕭、袁兩人身上,他負手賞塔林,好似到了自家後院一般愜意。

蕭溫菊手中的刀花愈旋愈快,他的目光一直注意著宮無上的足、膝、肩三要處,心裏卻在暗暗叫苦。

難有先兆,難有先兆啊。

這個占據西北第一把交椅多年的高手一旦發動,難有先兆。小廣場不大,兩人間的距離卻也有十余丈之遙,可是蕭溫菊感覺宮無上隨時可能暴起一擊,這個大敵的氣勢無時無刻不在凝聚,彌散,立威,施壓,倘使不做點什麽,那就糟糕了。

“放箭。”

袁何氏聽到蕭溫菊下令,二話不問,抖手間,一顆報信火雷便炸裂在半空。

火雷的硝煙未散,塔林十余座高塔的頂層已飛射出一支又一支的響箭,響箭尖銳的鳴叫著,尾端燃燒著滾滾濃煙,醒目異常。

宮無上仰望著天空的亂象,眼神冷酷,不為所動。他期待無雙門的反擊,無雙門的反擊愈淒厲愈好,這樣不光彰顯他的勝利,也能拉下某些人的臉皮,幹幹凈凈的合作遠不如滿臉血汙的共謀。

此時的戰場湍急得像是一條瀑流,無雙門全面啟動了防禦,但是這張漁網攔截的只是大羅教的普通教眾,應接不暇的無雙門門徒拼死守衛宗門,他們雖有地利,但也僅僅平了大羅教的天時,仍然不能阻止敵方高端戰力向塔林中心的滲透。

黑面神魏魁鬥就是一只撕裂漁網的暴熊。

魏魁鬥露面之時,壯碩身軀還掛著三名無雙門的門徒,可是這些門徒即使采取原始的撕咬也無法給煉體如鋼的黑面神造成傷害,魏魁鬥振奮雙臂,抖落屍體,飛奔而來。

無雙門的阻擊殊死無畏,亦有節制,狙擊圈遠離小廣場,激烈的抵抗多在塔林核心區域之外。當魏魁鬥闖過最後的防線,面前的戰場反而如凈土一般寧靜,魏魁鬥來到宮無上身邊,躬身說道:“一路收拾妥當,只留魏傑一個活口,做日後拷問之用。”

宮無上報以嘉許的微笑。

魏魁鬥抵達得最快。

快一些慢一些不能證明忠誠,但是卻能考量一個人的心態。而沒了魏傑及一幹精英,無雙門的斬奏堂算是廢了,這個消息怎麽都值得開心一笑了。

宮無上微側面目,看似密語,實則聲音朗朗的向魏魁鬥問道:“魏護法,回玉橋那邊的狀況,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