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少不更事

小屋,一名全身縞素的女子坐在一張床旁,烏發如雲,脖頸細長,即使只留下一個美麗的背影,也足以讓人心動,她一直在低聲地啜泣著,不停地擡手去拭臉上的淚痕。

床上有一具殘缺不全,裹著厚厚繃帶的肢體,繃帶上上面貼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符咒。

女子輕輕地撫著這具肢體,淚如雨下。

對面,一架古色古香的琴後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長者,鶴發童顏,長髯飄飄,神情嚴肅。

長者正對著這女子,沉聲問道:“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了,在那個世界裏,他依然會傷,會病,甚至會死。你可曾想好了,不會後悔?”

女子咬著嘴唇,望了一眼那肢體:“不悔,今生我欠他太多,這一次,換我來愛他。”

長者的長須無風自飄:“他可能會結識許多女子,未必會愛上你。”

女子看著床上的肢體,眼中盡是柔情蜜意:“即使我化身一座青石橋,看他每天從上面走過,我也心滿意足。”

嘆了口氣,那長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神色,說道:“他這身傲視天下的武功會被封存,不能再使出,同時被封存的還有他這一世的記憶。那個世界中,他會把這一世的事情重新經歷,也會遇到新的挑戰,如果他對你真的有那麽深情,也許偶爾會夢到你。”

“這些都我知道,他對我不離不棄,我必對他生死相依。”女子擡起頭來,兩行清淚已成小溪。

長者的手指搭上了琴:“那我們開始吧。”

強烈的琴聲突然響起,震得人腦袋象要爆炸一樣,李滄行猛地坐起了身,卻發現渾身上下已經濕透。

“滄行,滄行。”李滄行睜開眼,鼻子裏是一股刺鼻的藥味,轉頭四顧,這是間普通的單室小屋,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室內只有一張八仙桌兩把凳子,桌子後面有張榻,靠窗邊有張小書桌與一把坐椅,對面放著一個小書架。

八仙桌的邊上,放著一個小火爐,火爐上正擺著一個藥壺,爐火正旺,壺嘴裏正噴著濃濃的藥味。

李滄行的面前出現了一張中年道人的臉。此人四十歲上下,五官周正,頷下一縷山羊須,右眉上方有一顆指甲大小的肉瘤,眉目間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深沉感覺,他右手拿著一把蒲扇,剛才應該正在為自己煎藥,一臉關切地望著自己:“滄行,你終於醒了啊,感覺如何啊?”

李滄行心中一陣感動,笑了笑:“師父,徒兒好多了,不知道徒兒什麽時候可以下床練武呢?”

道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拉過李滄行的一只手,把起脈來,眼睛微微地眯著,過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眼,點了點頭:“你的經脈無礙,腦後的淤血在五天前剛受傷時也被取出,現在如果神志正常的話,明天就可以去練武。”

李滄行急不可待地抓住了道人的手,邊搖邊道:“好師父,徒兒的腦子好使得很,若是不信,徒兒現在就把丹田吐納功的心法背給您聽。”

道人笑著搖了搖頭:“你先說說為師是誰,你又是誰,今年是何年何月,此處又是何方,還有,你是如何受傷的。說對了,為師就認定你的傷好了。”

李滄行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徒兒名叫李滄行,今年是大明嘉靖十五年,徒兒今年十歲,這裏乃是武當山,您是徒兒的師父澄光真人。至於徒兒受的傷嘛,那是五天前的夜裏,徒兒在做夢的時候也想著練武的招式,一個鯉魚打挺就摔到了地上,後腦勺著的地,一直暈到現在。”

澄光真人“哦”了一聲:“你這幾天一直在昏迷,怎麽會知道自己是如何受的傷?”

李滄行道:“雖然徒兒沒勁說話,甚至睜不開眼睛,但是師父和紫光師伯,還有玄沖師祖的話徒兒都聽得一清二楚,都怪徒兒執念過重,才會害師長們擔心,還請師父責罰。”

澄光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滄行的肩膀:“無妨,你肯用心練功,那是好事。再過兩個月就是中秋,今年的中秋宴前要由玄沖師祖考量你們每個弟子的功夫進展,你是大師兄,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表現,明白了沒?”

李滄行高興地點了點頭:“徒兒明天就去練功。”

澄光滿意地說道:“好徒兒,你今天就在為師的房裏好好歇息,明天一早就來練功場用功,一切照舊,為師不會因為你傷勢初愈而手下留情的。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哦對了,過會別忘了喝藥,剛熱好的,冷了喝沒效果。”

澄光說完後,便離開了房間,只留下李滄行一個人在床上。

喝完藥,強烈的苦感讓李滄行幾乎想吐,但他還是忍住了,躺了下來,腦子裏開始地回想,這裏乃是武當山,當下是明朝中葉嘉靖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