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回 茶鋪遇伏

天狼邊想邊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城南十裏的涼茶鋪,這裏只是一個靠著長亭的茶攤,一杆兩三丈高的旗杆上,高高飄揚著一面寫著“茶”字的大旗,旗下支著一個小涼棚,幾根木架子撐著十幾張竹席,四面透風,倒也算陰涼,涼棚內擺了四五張四方桌,外面還擺了五六張,四周圍著長條板凳,每張桌子上都放著一個茶壺,邊上倒扣著幾只大海碗。

已近辰時,不少早起趕路的客商正在這裏歇腳吃早點,茶鋪子一邊的灶台上,一身半白半黑,看不清原來底色的布衣,白布搭頭的店家,正在蒸著幾屜饅頭,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面色頗為精明。

而他的渾家,則穿了一身藍布衣服,圍著月白圍裙,青巾包頭,在一邊和面做饅頭,兩個一身茶博士打扮的夥計,正往來於各桌客人間,殷勤而麻利地送上一盤盤的饅頭和茶點,順便把客人們留在桌上結賬的銀兩與銅錢收到自己圍裙上的兜裏。

天狼掃了一眼在座的眾人,一個個看起來都是無功夫在身的商旅人士,連吃饅頭都是狼吞虎咽,更是有幾個人上了饅頭之後就直接把盤子裏的主食全部倒進自己的包裹裏當幹糧,連喝茶的功夫都沒有,直接就匆匆上了路。

只是這個小茶鋪乃是京城南邊官道上唯一的一家,天狼一路行來,知道最近的小吃鋪子還要在十裏外的城門口,所以這裏幾乎就是每天趕早進出京師的客商們打尖休息的最佳場所。

天狼舉頭四顧,幾乎桌桌都坐滿了人,只有角落裏一張最不起眼,歪歪斜斜的桌子,看起來是不認識的幾個客商拼桌子的,剛剛走了一個人,天狼便一邊咳嗽著,一邊向著那張桌子慢慢地踱去,坐在了剛走那個人的西邊位子上,感覺屁股還是熱的呢。

一桌的其他三個人,東頭的是個中年的胖商人,白凈面皮,穿了一身繕絲衣服,嘴角邊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而坐在南邊的則是一個勁裝打扮的黑衣漢子,黑臉虬髯,身邊的凳子上放了一把刀,跟那胖商人離得很近,看起來象是他的護衛,北邊的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沒有隨從,身著灰色長衫,頭戴逍遙巾,一邊的長條板凳上放了一把油布雨傘,在這晴空萬裏的天氣裏顯得頗為特別。

天狼坐在西側後,故意一陣急促的咳嗽,幾許痰液流得滿胡子都是,他哆嗦著從懷裏掏出一塊臟兮兮的手帕去抹,而同桌的三人都面露不悅之色,直接放下了碗筷。

那名看起來象個護衛,坐在南邊的漢子正在吃著一碗面條,給天狼這舉動弄得吃不下飯,他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頓,對著天狼兇巴巴地叫道:“你這老兒,沒看到這桌人都在吃飯嗎?上來就咳咳咳,這還讓大爺怎麽吃飯啊。這碗面,你賠!”

北邊的那名文士一開始看到天狼的這番舉動手也是眉頭一皺,放下了手裏正在放嘴裏送的饅頭,但聽到這漢子這樣說,更是有些不快,開口道:“這位兄弟,老人家本就是年老體虛,肺病痰多,你看他這一路過來就沒有消停過,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個碗,倒上了一碗茶,遞給天狼,輕聲道:“老人家,一路走來辛苦了,先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那漢子的眉毛一揚,看樣子想要發作,卻被那個中年白面商人使了個眼色,立馬扭過了頭,不再說話。

那中年商人笑了笑:“這位老兄說得不錯,出門在外,和氣生財,都不容易,應該互相體諒才是。”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天狼拱手行禮,“這位老丈,我的護衛剛才出言不遜,多有冒犯,還請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晚輩向您賠罪了。”

天狼多年來一直使用易容術,早就把當初雲涯子教給自己的易容之法發揚光大了,這面具皮越做越薄,以前做一副面具要用的厚豬皮,現在足可以做兩到三張面具,而這面具也跟自己的面皮緊緊地粘在一起,雖然臉上難受了一些,但可以讓面具上也象自己的真實臉上一樣有表情。

這會兒的天狼就作出了一副感激之情,渾濁的眼中幾乎要流出淚來,連忙站起身,回禮道:“哎喲哎喲,這位爺,使不得啊,小老兒受不起您的這個大禮,這幾天有些傷風,一路上又吸了不少灰塵,咳嗽不止,攪了您身邊這位大爺的早飯,是小老兒的錯,哪敢讓大爺您這樣向小老兒賠禮呢。”

中年商人的表情點了點頭,扭頭看向了那個護衛,臉色一沉:“三兒,還不快點扶老丈坐下。”

黑臉護衛沒好氣地站起身,拉著天狼的手,嗡聲道:“老丈,剛才是小的沒大沒小,對不住了。”言罷就把天狼向他的凳子上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