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回 舉酒對紅顏(一)

天狼說完,站起身,撿起了剛才暴衫後落在林中的斬龍刀與莫邪劍,身形一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小樹林。

屈彩鳳呆呆地坐在原地,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睛裏不斷地湧出,很快凝成了點點冰晶,灑在身下的雪中,她喃喃地說道:“屈彩鳳,你好傻。”

天狼就這樣赤身露體地跑回了山寨裏,好在夜色已深,大家都已經休息了,他拐到了制衣的鋪子裏,摸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又弄了雙靴子,這才敢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經過這一夜的折騰,盡管他的內力已經恢復,但仍然感覺到刺骨的嚴寒,露在外面的皮膚也給凍得通紅,甚至有些鼻孔堵塞的感覺,象是傷風感冒的前兆,這也是習武多年來很久沒再經歷過的事情。

天狼知道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打坐運功,雖然今天屈彩鳳不惜隈身取暖,把自己從經脈盡斷的危機中拉了回來,可是寒氣已經入體,不及時逼出的話,只怕會落下內傷的病根,他離開了這衣帽鋪子,轉到了寨中的地窖,幾次出入巫山派總舵,他對這裏的各種機關布置和建築分布早已經爛熟於心,為了迎接這一批批上山助守的各地分舵成員,屈彩鳳也早已下令打開了幾個封存的酒窖,尤其是在這冬天的雪夜,供宿在雪地裏的群豪們飲酒驅寒。

天狼鉆進了一個酒窖,風雪太大,守在外面的兩個女兵早已經昏昏欲睡,圍著外面的火爐在取暖,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就是一個黑影進了酒窖,再定晴一看,什麽也沒有留下,只有那兩扇木門被風吹得“哐當”“哐當”地直響,兩人相視一笑,又繼續一邊攏著手,抱著鋼叉,在火盆前來回地跺腳活動著。

天狼鉆進了這個酒窖,上下三層的空間裏,到處都堆滿了酒壇,這裏都是沒有兌水的燒刀子烈酒,談不上多好喝,但足夠烈,點火即著,是綠林豪客們的最愛,他找了一個陰暗的角度坐了過去,打開一壇酒的壇口封泥,一股撲鼻的酒香一下子冒了出來,讓他情不自禁地喝了聲:“好酒!”

屈彩鳳的聲音幽幽地從酒窖的入口處響起:“滄行,你要喝酒,為何不叫我?”

天狼知道從衣帽鋪那裏,屈彩鳳就一直跟著自己,他嘆了口氣:“彩鳳,你不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下,你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嗎?”

屈彩鳳裹了一層白色的棉袍,一如她那如霜雪般的白發一樣,純潔無瑕,她那絕美的容顏漸漸地從門口移了過來,表情已經變得很平靜,眼睛裏有點紅,顯然是哭過了,但現在卻不再有哀怨,她的左手拿了一件棉布做的黑色披風,遠遠地扔了過來:“你那幾件衣服還不能禦寒,裹件棉袍吧。”

天狼也不客氣,把身子裹在了棉袍裏,嘴裏說了聲:“謝謝。”

屈彩鳳走到天狼的面前,也是盤膝席地而坐,她的右手拿著一個巨大的酒壇,封泥也已經被打碎,平靜地說道:“滄行,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能陪我嗎?”

天狼的臉上閃過一絲歉意:“彩鳳,對不起,我真的……”

屈彩鳳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不用多說了,你的心意我清楚,我不怪你,只怪你我沒有少時相遇,青梅竹馬,你說得對,人生不能留遺憾,現在大敵當前,我不顧寨中兄弟的死活,卻糾纏於兒女私情,這樣才會給以後的自己留遺憾,今天晚上我只想痛痛快快地醉一場,到了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就要做回那個綠林盟主玉羅刹,再不會給兒女私情所拖累。”

天狼點了點頭,屈彩鳳畢竟是女中豪傑,巾幗男兒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看來自己是有些多慮了,若是自己一味推脫,只怕是小瞧了這姑娘,他拿起了面前的酒壇,正色道:“彩鳳,既然如此,那我沒什麽可說的,今天你我一醉方休。”

屈彩鳳微微一笑,也提起面前的酒壇子,和天狼重重地一碰,二人都單手舉起這數十斤重的大壇,對著嘴就倒了下去,濃烈的燒刀子味道一下子彌漫了整個地窖。

二人也不說話,你一口我一口地就這樣灌酒,天狼開始時還有些拘束,但屈彩鳳的酒量實在驚人,兩壇子酒下來連臉色都不變一點,讓一向自認酒量過人的天狼也暗自驚奇不已,再無顧忌,也不多想些什麽,你一壇我一壇地痛快暢飲。

喝了三四壇酒後,屈彩鳳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滄行,你說皇帝是真的不準備給我們任何活路了嗎?就算能躲過這一劫,是不是我們也不可能再重振巫山派的聲勢了?”

天狼放下手中的酒壇子,點了點頭:“現在看來差不多是這樣,皇帝不允許有成規模的反抗力量存在,如果不能收服,那就一定要消滅,甚至象我這次在東南平定的倭寇汪直,只因為自己稱過一個徽王,皇帝也是不準備放過他,在招安後還是要對他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