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九回 明將的末日

副將面帶喜色,卻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說道:“將軍,南邊好象還有小股的敵軍在分散逃跑,您看這????”

吳惟忠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無妨,幾只小魚小蝦,不用費力,撈人頭才是正事,反正不是從大營裏逃出來的,也不是我們的作戰目標,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好了。來人,快去造小船去,明天午時要清點戰功,可別落下了!”

天狼軍大營中,已是一片火海,左中右的三座大營,早已經化為灰燼,三更過去了一個時辰左右,風勢已經漸漸地平息下來,可是在這一片蘆葦蕩中,火勢仍然很大,近六萬明軍的精銳,四萬多已經在火海中化為一片焦屍。

而剩余的一萬多人,也早已經失去了組織,在一片片的火場中,三五成群,幾十人一隊地負隅頑抗,但是在步步推進,盾林槊陣的天狼軍面前,這樣的抵抗卻是那樣地微弱,幾乎很少有人能沖近天狼軍五十步內。

這些明軍將士往往是剛出火墻,就被天狼軍的弓箭手們瞄準攢射,成了一只只帶火的刺猬,倒在離天狼軍陣線前二三十步的地方。

西營,朱武與朱璉被圍在了一片小高地之上,周圍的親衛已經不到百人,悍將胡榮,為了掩護他們撤退,早已經葬身火海之中,這對白天還意氣風發的兄弟,現在早已經失去了威風,他們的臉上一片煙火之色,頭發散亂,朱武的身上插了三枝羽箭,這會兒幾乎已經站不起來,若不是給朱璉攙扶著,只怕早已經倒下了。

朱武長嘆一聲,眼中寫滿了不甘之色,咬牙切齒地說道:“兄弟,今天,今天怕是咱們兩個,就要折在這裏了。”

朱璉的眼中淚光閃閃,激動地說道:“不,大哥,兄弟我會保護你沖出去。”

朱武厲聲道:“夠了,兄弟,大哥的腿已經不行了,跑不動了,要沖,也是讓你沖出去才是。只是,只是我們沖了這麽久,都沒有沖出去,你看,南邊也全是,全是天狼軍的騎兵,我們,我們就是出了火場,也不可能生還的。”

一陣破空之聲傳來,火墻的後面飛進幾十枝羽箭,缺乏盾牌和重甲的那幾十名親兵護衛,奮力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劍去撥打,但仍然有十余人中箭倒地,剩下的七十余人,全都組成了人墻,擋在了朱武兄弟的面前。

火墻外傳來一陣整齊的呐喊聲,帶著明顯的義烏口音:“放仗,免爾等一死!”

朱武哈哈一笑:“我朱武只有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朱璉和其他的幾十名悍匪也跟著叫道:“只有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火墻之外,李沉香搖了搖頭,向著站在前面的五百名弓箭手做了個向下劈砍的手勢,五百多枝羽箭,頓時離開了弓弦,穿過那三尺寬的火墻,飛向了高地上的這幾十個人……

東營,一個很大的帳蓬裏,外面已經是一片火海,火海之外,則到處閃著天狼軍鐵甲與鋼刀的寒光,摘下了頭盔,脫去鎧甲的張常則披散著頭發,神色自若,盤膝而坐,和他的二十多個學生們聚到了一起,每個人的面前,都擺著一碗烈酒,而濃烈的酒香四溢,讓這火場之外的天狼軍將士,都不禁流起了口水。

這張常本是還俗道人,又是個飽學之士,即使在這些兇悍的賊寇之中,也是別有一番世外高人的風範,現在大勢已去,他也知道再無生理,讓自己有尊嚴地死去,成了他現在最後的希望。

火場之外,徐文長的臉上掛著一絲冷笑,高聲道:“營中的賊人,速速投降,可饒爾等不死,若是再不投降,只等火勢一滅,管教爾等化為血泥!”

張常看了一眼坐在他的身前,那些已經解去了衣甲,看起來更象是儒生的弟子們,嘆了口氣:“為師無能,連累各位,請大家不要怪為師。現在大勢已去,你們可以自行散去,向天狼軍乞降,也許可以留一條性命。”

那些學生們一個個熱淚盈眶,不停地搖著頭,一個白面書生說道:“恩師,請別這麽說,您平日裏就教學生們仁義之道,而我們起兵除暴,也是順應天命之舉,奈何時運不濟,方有此敗,與恩師無關。我等自奉旨勤王之時,就把這條命舍出去了,寧為刀下鬼,決不偷生,下輩子,我等願再做您的學生!”

張常的眼中兩行清淚流下,一邊點著頭,一邊說道:“好,好,很好,下輩子再做師生!我們就是死,也不要把屍體留給天狼軍,讓首級給他們作了軍功!”他把面前的一盞酒端了起來,一飲而盡,而那些學生們也同樣痛飲了這碗絕命酒。

這個帳蓬裏乃是天狼軍的一處後勤倉庫,擺了幾十壇好酒,張常等人喝的酒正是從這裏來的,他們紛紛站起身,把一個個的酒壇四處飛擲,碎壇子裏的酒流得滿地都是,而外面的火勢遇到了這些酒,一下子變跟著燃燒了起來,很快,這座軍帳就騰起了沖天的火焰,而張常師生的大笑之聲,漸漸地被熊熊的烈火之聲所吞沒,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