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朝議

石丞相的事前提醒幫了大忙,方聞是在正殿裏一見到眾臣,就從中認出幾名主要的對手

疏勒王四十幾歲,正襟危坐,頗顯威嚴,整個朝議過程中一言不發,由身邊的太監主持論爭過程

方聞是自稱大雪山使者,代表“群龍之首、五峰之主”向疏勒王進言獻計,將“王”改成“主”,也是石丞相的意思,顧慎為自然不在乎這種虛名,也同意臨時換一下稱號

拜見國王的儀式用去一點時間,待到輪番參拜結束眾人落座之後,太監請大雪山使者首先發言

方聞是特意準備了一柄羽扇狀的麈尾,這是中原傳來的時興玩意兒,辯論場合專用,拿在手裏表示有話要說,放在桌上表示靜聽高論

方聞是手持麈尾,先向國王躬身致意,然後轉向二十余位大臣,目光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一名花白胡子身上,此人是疏勒國首席大臣摩央,號稱“師君”,是石丞相最大的對頭,原本不支持本國與金鵬堡有過深交住,但他有一個兒子死於大雪山劍客之手,所以對剿滅大雪山極為熱心

摩央的話在疏勒王那裏很有影響力,又向來與金鵬堡不友善,所持觀點反而因此具分量,石丞相最忌憚的正是此人

“在下今日乃為疏勒國生死存亡而來,危言逆耳……”

方聞是打算故伎重施,用大難臨頭的話震住眾人,沒想到疏勒國的大臣不遵守中原辯論的規矩,他才說出一句半,手中麈尾尚未放下,對面一名黑臉大臣已經拍案而起,打斷大雪山使者,“胡說八道,你是大雪山使者,憑什麽論我疏勒國的安危?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方聞是搖頭微笑,等對方勢頭過去坐回原位之後,才開口說道:“大雪山與疏勒國唇齒相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下身為大雪山使者,怎能不關心貴國安危?”

“笑話,你根本就不是大雪山的人,一個月以前才投奔過去,連代表大雪山的資格都沒有,妄談什麽‘辱亡齒寒’?”大臣們執行的是車輪戰,黑臉大臣坐下,又站起一位白臉大臣,花白胡子的摩央則穩坐不語

“哈哈,果然是笑話,中原的絲綢、烏山的精鐵、北庭的馬匹、天下四方的商人,都能為疏勒國所用,何以謀士就得生於斯長於斯?在下身負重托,只盼不辱使命諸位若一定要與大雪山劍客談論,殿外就有五名,一召便入”

人人都知道山民不善言辭,說僵了就動劍,誰也不想跟他們辯論

眾臣一時無言,摩央咳了兩聲,說:“無需贅言,足下既有高論,但請暢談”

方聞是揮了揮麈尾,想到這東西沒什麽用處,幹脆背負雙手,繼續一開始的說辭,“疏勒、北庭、中原號稱西域三霸,鼎足而立,相安無事數十年所謂一足既毀,兩足不穩,如今北庭頗有亂象,無暇南顧,中原野心膨脹,獨吞西域之心日盛疏勒國不日即有亡國大患,諸君今日安享太平,只怕明日難求存身之所”

眾臣以為大雪山使者要跟疏勒國議和,沒想到他一開口先把疏勒國說成亡國無日,摩央沒有起身,說道:“足下所言,不愧是‘危言’,實在‘聳聽’北庭確有爭汗之亂,不過數年即可平定,談不上‘一足既毀’中原或有野心,但是遠隔萬裏,沙漠阻絕,西域駐兵不過兩三萬,疏勒國雖不敢與大國相提並論,精兵也有五十萬,不懼區區數萬敵軍”

疏勒國哪有精兵五十萬,方聞是知道對方在吹牛,也不點破,說:“君師此言差矣,中原駐兵雖少,但是經營西域上百年,其間或有反復,根基卻在放眼西域,諸國皆有中原人,就是疏勒國裏也有不下十幾萬何況東部諸國,如今盡皆投靠中原,每有征戰,無不出兵出糧皇帝詔旨一下,兩三萬精兵即可驅使十倍之西域仆從、百倍之中原人民,試問,如此之眾,疏勒‘五十萬’精兵可擋否?”

眾臣不語,摩央冷笑,“聽足下一說,不但疏勒國擋不住中原,北庭也擋不住,所謂‘三足鼎立’又從何談起?”

論戰內容與方聞是預料得差不多,心中越發有底,忍不住又舉起麈尾揮了兩下,“非也,在下所論乃中原之‘勢’,而非中原之‘力’中原三萬駐兵是謂力,唯中原所用,他國不可動東部諸國是謂小勢,中原可用,但不可隨意運用,要付出代價西域百萬中原人是謂大勢,或可用或不可用,全看諸國舉動,應對得當,中原人一樣願為任何一國而戰”

“你這樣等於什麽都沒說嘛,一切都還沒有定數”黑臉大臣再次拍案而起,憤然說道

方聞是仍然等對方坐下,才道:“疏勒未有定數,中原、北庭卻已有定數,這正是在下所言生死存亡之意”

黑臉大臣又要起身,摩央示意他不要動,說:“足下所謂定數,就是指北庭內亂、中原野心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