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藤椅

聶增的願望是成為一名獨行殺手,沒有固定夥伴,也沒有累贅,每個人都說這不可能,他卻堅持不懈,因為有朝一日他要背叛自己的培養者,向龍王挑戰。

少年心中仍存有一份驕傲,不願在此時此刻付出感情,覺得孤身一人將會減少許多麻煩。

龍王與傳功教師胡士定對聶增的目的心知肚明,卻仍然接受他為殺手學徒,甚至指定他當貼身護衛,這讓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內心更是深受打擊:自己勤學苦練兩年,付出的努力是同學者的兩倍以上,在仇人的心目中,卻連威脅都算不上。

因此他加倍珍惜護衛龍王的機會,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比最癡迷的崇拜者還要認真細致,希望從中學習經驗並尋找漏洞。

短短三天工夫,聶增只學到一件事情:龍王善於掩飾,若不是曾經親眼見過他的刀法,聶增會與許多初見者一樣,以為臉色蒼白的青年虛有其名,得到現在的名聲不過是一時僥幸。

聶增相信,在這層精巧堅硬的掩飾之中,龍王必有弱點。

他渴望繼續跟隨龍王,結果龍王卻給他安排了一個極具危險性的包袱。

說韓無仙是包袱一點也不為過,不管她的武功有多好,秘術有多神奇,雙腳不能走路,就是致命的缺陷。

看著那張改造過的藤椅,聶增的臉色變得蒼白,兩次擡頭看著胡士寧,最後還是乖乖將藤椅縛在背上,胡士寧是名優秀的傳功教師,這意味著他從不會心軟,聶增知道自己的乞求不會有效果。

少年背對韓無仙,單腿跪下。將這次恥辱當成復仇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之一。

韓無仙坐上藤椅的時候,聶增汗毛直豎,好象有一只毛絨絨的龐大蜘蛛,從後腦勺一直爬到腳後跟。

韓無仙身材高大,坐在藤椅上比聶增還要高一頭,份量也不低。起碼比聶增想象得要重一倍,他得重新運氣,才能站起身。

他背著的不是女殺手,而是一尊銅像。

韓無仙對自己的重量毫不在意,將一條腿盤在椅子上,另一條腿自然垂下,輕輕晃動,連鞋子都沒穿,潔白如玉的腳掌與腳踝處醒目醜陋的傷疤形成極鮮明的對比。胡士寧看得心中一顫,急忙扭過頭去,暗中慶幸自己不用執行聶增的任務。

聶增看不到那只腳掌與傷疤,可是韓無仙帶給他一個很大的困擾,“喂,你的頭發,它……它碰著我了。”

韓無仙好象沒聽到他的話,直到聶增不耐煩地想要再次提醒時。她才軟聲說道:“是不是感覺很舒服?”

長發如瀑布般傾泄直下,擋在聶增面前。

少年本能地左躲右閃。兩招之後才明白自己的舉動有多傻,正要發怒,長發已經挪開。

韓無仙將長發全都攏在身前,雙手輕輕環抱,好象那是一只名貴的琵琶,“這是我的寶貝。別人可不能隨便碰。”

顧慎為走進帳篷,“出發。”

外面剛剛入夜,聶增唯一的安慰是沒幾個人能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可今晚的行動龍王帶出來的不只是兩名殺手。

上官飛騎在馬上,好奇地看著這對古怪的組合。忍了又忍,還是問道:“她能坐穩嗎?”

“我怎麽知道?”聶增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翻身上馬,故意傾斜身體,希望能將背後的包袱甩掉。

有那麽一刹那,聶增以為自己成功了,背上的重量驟然一輕,以至於他躥得太高,差點從馬背上跳過去,但是當他坐穩之後,立刻明白那是假象,韓無仙仍然留在藤椅上,重得像一塊石頭。

聶增看不到背後的情形,上官飛卻是既驚詫又敬佩,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曉月堂堂主,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神奇的輕功,韓無仙就像是飄浮在藤椅之上,任憑聶增如何擺動,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韓無仙沖他嫣然一笑。

上官飛不由自主地還以微笑,他對女人沒有感覺,可是韓無仙與眾不同,她的笑容嫵媚卻沒有絲毫挑逗,與母親孟夫人出奇地神似。

在反應過來之前,上官飛已經拍馬靠近。

眼前黑影掠過。

若不是這些天來接連參加比武,並且跟著木老頭學到了不少功夫,上官飛此時必死無疑,可還是很狼狽地摔到地上,爬起身一摸,臉上出現幾道血痕。

“你……你……”上官飛覺得自己也算是闖蕩過江湖了,還沒見過殺人如此隨意的魔頭,木老頭心狠手辣,憑的是武功,可不會毫無緣由地誘人近身然後痛下殺手。

韓無仙仍然捧著長發,單獨拈出幾根,對著天上的明月仔細查看,好象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偷襲。

上官飛重新上馬,警惕地與韓無仙保持距離,小聲問聶增:“龍王帶她出來做什麽?”

龍王已經出發,聶增雙腿用力,催動馬匹前進,回手拍馬這個最簡單的動作,他是絕不敢做的,“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