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孩子

顧慎為真的在龍軍營地裏過夜,不過與鐵山的騷亂無關。

城主比武第四場在即,莫林拒絕龍王再來督城官府邸陪同,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前幾起暗殺都是巧合,防也沒用,如果一切都是算計好的,我倒很想會一會那名高手。”

“那名高手”曾經試圖向莫林下手,但是異常謹慎,龍王與莫林剛有動作,他就逃之夭夭,這一回,莫林希望獨自一人能吸引對方現身。

恰好龍軍營地裏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使得顧慎為不得不連夜前去處理。

鞠王後從逍遙海帶來五名王族人質,除石王尚是嬰兒留在王後身邊之外,其他四人很快被送至龍軍營裏接受“歷練”。

四個孩子的年齡相差不多,最大的惠王不過十來歲,安王其次,沙、康兩國的王子七八歲,沒人真把他們當成士兵,因此平日訓練時的要求並不嚴格,沒有長輩的看護與管教,他們逐漸露出淘氣跋扈的真面目。

無論是憑年齡,還是看聰明智慧與地位,惠王都理所當然地成為小團夥的領袖,安王是他的忠實跟班,兩位小王子完全是以崇拜與敬畏的目光看待惠王,就連那只醜陋的斷掌也成為惠王高人一等的象征。

“龍王砍掉的。”每當有人注意到自己的缺陷,惠王都會揚起頭,冷傲地如是宣稱,然後他會觀察對方的反應:對方不屑,他就閉口不說,以加倍的不屑輕哼一聲,讓聽者自己去猜測;對方迷惑,他才會繼續說下去,敘事簡單。不動聲色,“我用暗器打傷龍王,龍王砍了我一刀,就這樣。”

還在逍遙海的時候,惠王就已發現被龍王殺傷是一種榮耀,可以為自己取得地位。但他很明智地隱藏起對龍王的仇恨,故意語焉不詳,好像那是一段早已化解的小小恩怨。

四個孩子在軍營鬧出不少事,盜取兵器、騎馬亂跑都是常事,有一回險些點燃糧草,但他們是孩子,又是王族,因此輕易地得到原諒,從來沒人將這些小事報告給龍王。不少將士甚至挺喜歡這些活潑淘氣的小子。

胡鬧的生活本來可以持續很長時間,直到四人遇到了營地裏另一個年紀更小的孩子。

離開石堡的短短幾十天裏,上官成身上發生了許多變化,他原以為父親獨步王很快就會將自己“搶”回家,結果大失所望,金鵬堡似乎將他遺忘了,連嘗試都沒有過。

母親更讓他失望,定期的見面、敷衍——有時是丫環代勞——的擁抱。根本滿足不了他對親情的渴望,尤其是母親總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暗示他的父親說不定是誰,更讓上官成深感惱火與挫折。

以孩子的眼光看待這一切,上官成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失寵了,正處於被遺棄的邊緣。

他唯一的安慰就是韓芬,一名與眾不同的陪護者:獨自一人時沒事也會偷著笑,會唱各種各樣的可怕歌謠。對小娃娃有時溺愛,從早到晚抱在懷裏,不停地給他換新衣哄他睡覺,有時又會毫無預兆地突然翻臉,抓住上官成的腳踝。倒拎起來,看著他手舞足蹈,高興得哈哈大笑。

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女人,上官成既依戀她,又要想方設法躲著她,這讓他的生活不那麽單調。

但他從來沒將龍軍營地當成自己的家,總是以敵意的目光將自己與周圍的人截然分開,除了自己的帳篷,很少出去玩耍,因此,過去好幾天,他才與四名王族子弟相遇。

這一天,上官成又在四處躲避韓芬,倒不是害怕她將自己倒拎起來,而是受不了韓芬過分熱情的寵愛,他已經義正辭嚴地宣告過自己不是布娃娃更不是小貓小狗,可這阻止不了韓芬給他縫制花花綠綠的難看衣服。

帳篷裏是躲不了多久的,韓芬有著狗一樣的鼻子,有時晚點發現目標,也是她故意拖延時間。

上官成因此冒險跑出了帳篷,外面的天氣很好,來往的士兵也很親切,全都沖著他微笑,跟他想象中的敵人一點也不相似。

他們不知道我是獨步王的兒子,上官成心裏這樣以為,在營地裏晃來晃去,早在他知道之前,就已經迷路了。

他一點也著急,軍營有的是新鮮事兒,足夠他看好幾天,一隊士後在操練,他沒敢靠得太近,一群顯得很兇悍的高大男子在比武,他也只是遠遠觀瞧,直到碰見一群人在爭論龍王與獨步王誰更厲害一些,他才壯起膽子走近一些。

“我承認,龍王未必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一名又高又壯的漢子,拄著一柄異常寬大的巨劍,正激動地與對手爭辯,“可是你瞧,哪一次不是龍王活下來,而他的敵人死翹翹?實戰跟武功是兩碼事,獨步王這些年做過什麽?躲在金鵬堡,連個屁響都沒有,怎麽跟龍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