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林神醫隱

兩人跟著杏妹到了側室,杏妹著人端了茶水上來。孫向景接過茶水一聞,頓覺甜香清淡,棗香濃郁,向碗中看去,原是蜜棗甘草枸杞等物泡制的棗茶。

徐方旭喝了一口,大為稱贊;孫向景雖是直咽口水,卻端著碗不敢進嘴。原來早年師娘給他講故事時,曾說過前朝玄奘和尚西行之事,中間見到和尚被蜈蚣精用棗茶藥倒,留了陰影;又想起之前這杏妹禦使毒蟲的場景,更是不敢下嘴。

杏妹見了孫向景端著茶碗,臉上變色,便拉了椅子做到孫向景身邊,說道:“小夥子怎麽不喝水啊?是怕我在水裏下毒麽?”

孫向景聞言尷尬一笑,也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覺得入口清甜,十分受用,不禁幾口喝完,滿意地砸吧著嘴。

杏妹此時仔細看了孫向景的樣貌,又不住稱贊他年輕有為,長得一副好相貌。雖然杏妹已經一把年紀,不過言語用詞都十分妥帖,語氣又是慈祥,誇的孫向景滿臉堆笑,覺得這婆婆竟也是十分親切。

兩人用了茶水,杏妹又問起阿郎小哥的情況。徐方旭如實說了,又取出先前侗人歸還的錦囊交給杏妹。杏妹直說自己已經看過了錦囊,也看了藥丸藥方,感慨這弟子雖是沒能學成大道,也是天賦過人,心地又好,處理得十分得當。

孫向景聞言不悅,嘟嘟喃喃,杏妹便問了他緣由。孫向景想著對老太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便貼著杏妹的耳朵悄悄說了,聲音雖小卻十分激烈,也是十足委屈。

杏妹聽了呵呵大笑,一張沒牙的嘴更是難以合攏。過了片刻,杏妹忽然說道:“你的病我大概心裏有數了。”

兩人一愣,心說這杏妹不曾診脈問病,甚至連孫向景的身子也幾乎不曾碰到,竟就已經有了診斷。徐方旭頓時覺得心中一片希望升起,連忙請教杏妹。

杏妹說道:“我的醫法跟你們漢人又是不太一樣。從你們進門開始我就已經在問診,看了你家小孩的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又給他喝了棗茶,聞見他飲過蜂蜜、紅棗、甘草、枸杞以後嘴裏的味道,便大概知曉了他五臟六腑的情況;再加上我那個沒學成的弟子給出的藥方,便大概知道小孩的病情了。”

徐方旭聽得發愣,大感不解,又再詢問。

那杏妹呵呵一笑,直說:“你們漢人看奇經八脈,陰陽兩氣,可是人的不同除了靜脈陰陽,還有心情秉性。我看病觀七情六欲,治精、氣、神、意,調和氣血之後再對症下藥,陰陽寒熱自然平衡。七情六欲又與五臟六腑對應,所謂‘過喜則傷心,過怒則傷肝,過思則傷脾,過悲過憂則傷肺,過驚過恐則傷腎’,不一而足。”

徐方旭聞言恍然,這些理論卻是與漢醫也是相同的。

那杏妹又說道:“我看你家小孩心思純凈,赤誠自然,知道他濕氣火氣俱重而平衡。然而蜂蜜入口酸,甘草入口苦,是五臟不調,寒熱相交。又看他相貌出眾,發梢細軟,手腳纖長,不似男孩,故知道病起在肝腎。我徒弟疑心他患有隱疾,小孩又矢口否認,說明病在先天卻是後天不調。”

徐方旭與孫向景聽得目瞪口呆,心中狂呼,驚為天人。

杏妹見他兩人一臉震驚,更是得意,又說道:“我診斷,你家小孩先天肝腎不足,後天用藥有失。一年犯病兩到三次,病時渾身寒熱交替,神志不清,水米不進,看他歲數,應該還坎離不交,水火未濟,勞神奪精,心不禦神,腎不攝精,發病便無陽而滑精。可有錯漏?”

孫向景臉紅低頭,徐方旭卻是普通跪倒,口尊神醫,直求杏妹解救。

杏妹扶了徐方旭起來,說道:“此病根植已深,一時間也是難以拔除。若是你願意把小孩留在我身邊十年八載,我或許能夠將病根徹底拔除,再傳他我一生醫道,你看如何?”

徐方旭看向孫向景,卻見他不住搖頭,知他不肯。杏妹見了也就嘆氣道:“如此也是緣分不夠,不能強求。既然難以斷根,我便為他施治一番,也好叫他以後少犯幾次病。須知‘男子二八而陽精升,約滿一升二合,養而充之,可得三升,損而喪之,不及一升’,若是任由這般下去,恐怕也會貽誤小孩一生。”

徐方旭再叩頭,又想起自己還有仁欽桑布上師賜予的幾張古藥殘方,連忙從懷中取出,請杏妹觀看。杏妹聽說兩人曾拜了吐蕃苯教的大德,也是吃驚,再看手中幾張藥方,一時呆立原地,直呼不可思議,一時發足狂奔,丟下兩人往後堂跑去,自是去了安靜處仔細研讀。

第二天,杏妹一早叫人將兩人從頭領家中請走。兩人到了杏妹家裏,見那杏妹兩眼通紅,更是形銷骨立,想她莫不是整夜研讀苯教藥方,心下大為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