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屋中少年急

眼看著大家到齊,空相大師高喧一聲佛號,壓住了大雄寶殿內眾人的喧嘩聲音,朗聲說道:“諸位,如今一切安排妥當。明日午時,我等依計行事,定要一舉功成,蕩平邪教。”

眾領頭人皆隨聲附和,個個稱是。太和真人站出來說道:“太玄教在壽州的舉動,本身就是一個騙局。蒼生何辜,還請諸位稍稍約束門人,莫要傷了無辜受騙的百姓才好。”

眾人也應了。空相大師與太和真人又確定了諸多瑣碎事項,最終確定時機成熟,一切只待明日。

徐方旭一行回到客棧之中,又有不少事情商量。

原本這一次是中原武林正道對太玄教的圍剿,各門各派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都派了弟子來到壽州。只有長生老人門下只來了陳風崇、徐方旭和孫向景三人。陳風崇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從來都是清平夫人拳下的敗將,可始終是一門的師兄,真本事不可小覷,此役自然要出戰;徐方旭劍法大進,已是同輩人中的佼佼,又與太玄教又不少瓜葛恩怨,自然也要參戰。

只是孫向景雖也是長生老人門下,兩位師兄卻始終念他年幼,除了毒術暗器還算出眾之外,自保的能力卻還有些欠缺。這次圍剿太玄教,雖不是兩軍對壘,萬人廝殺;可太玄掌教手下也不乏高手,戰場上刀劍無眼,兩人不敢叫孫向景去冒這個風險。

至於惠博文,則徹底是書生一個。出謀劃策他還能幫上不少忙,上陣殺敵卻是徹底沒他什麽事兒了。孟子雲,“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更何況他還是孫向景的救命恩人,一門眾人都對他感激倍至,萬不能叫他有了點滴閃失。

孫向景聽兩位師兄說話,當下跳腳叫道:“師兄這等看輕與我,我卻不依!太玄教先挑釁我等在先,後又傷了師兄,還將我折辱月余,我與他們自是不共戴天。不說為壽州百姓,天下蒼生計,就是為我自己,我也要與他們正面一戰,也不失了師父他老人家的名頭。”

徐方旭聞言斥責道:“胡鬧!你當戰場上是鬧著玩的!你那等毒術暗器,平時小打小鬧還算勉強,要是臨陣對敵,那真是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你若上了戰場,不單不能助力,我與師兄還要分神照顧保護與你,又是一個拖累,你又去了作甚?更何況你早些制出了攝心術迷藥,已是大功一件,又何必爭一時風頭,將自己置於那危險境地?”

為了教孫向景打消念頭,徐方旭的話卻是說得極重,直說得孫向景一時漲紅了臉,氣得嘴唇直顫,眼淚不住在眼眶裏打轉。徐方旭的一番好意,在場眾人都是聽得明白,也深知他的苦心。只是孫向景自幼與徐方旭一同長大,倍受徐方旭疼愛照顧,對他最是依戀在乎不過。如今徐方旭這番話語,卻是尖刀一般,直戳孫向景的心頭,叫他五味雜陳,更是委屈難過。

陳風崇看孫向景這般樣子,知道他怕是想偏了徐方旭的意思,連忙開口說道:“方旭此言不妥。向景也是個大人了,一身奇門手段也是不差,你卻不該這樣說他。只是向景,從來刀劍無眼,人命又只有一條,我與方旭都是十分擔心掛念你,萬不敢叫你上戰場冒險。萬一你有了什麽三長兩短,我兩人上心難過不說,師父師娘那邊確實萬萬交代不了。你就當心疼師兄,念著師兄往日裏待你的情義,忍這一次,莫教師兄為難。待師兄得勝歸來,砍了那太玄掌教的頭顱給你當球踢,替你出氣,你看可好?”

孫向景只是咬了嘴唇,死死忍住眼淚,卻不說話。惠博文在一旁看得心疼,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要他暫且低頭,莫要這般倔強。

徐方旭本是心急,雖是一番好話,出口也失了考慮。如今見孫向景這般,他自己也是不忍,又想起孫向景制出迷藥那夜與他說的話,也是覺得自己言語有失,當下強自緩了情緒,又說道:“向景,你是知道我的,也當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必太過委屈。我一心在你,情急下失了分寸,是我不對,你莫忘心裏去。只是此事確實兇險,我擔心你的安危,你也要理解我的心思才是。就算你能夠自保,那成百上千人之中,只要你稍有不慎,傷了點滴,我不說難以向師父交代,不說難以面對師娘師姐,就是我自己心裏,也是萬萬過不去的。”

孫向景噙著眼淚,帶著哭腔大聲說道:“師兄對我心意,我又如何不知!我自小到大,因著身子不爭氣,總受了師父師娘,師兄師姐的百般照顧。我在你們眼裏,從來卻只是個孩子,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你們總要事先為我考慮,絕不肯讓我吃半分苦,受點滴罪。師兄與我說起情義,又怎不知我對師兄的一番情義!我如今也是十七八的人,也有手段在身,縱是自己不爭氣,朝不保夕;始終也想為師兄分憂,與師兄並肩作戰。我這一條性命,活到今日,已是上天的恩賜,師門的恩澤,師兄的照顧,卻不想白白作一世廢人,枉費這許多!師兄你……師兄你怎地就不知!”說著,孫向景再也忍不住,一時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