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黃雀露尖喙

這邊清平夫人越打越覺得松快,只覺得周圍的彌勒教徒越來越少,心想就是自己手段在高,兩步打死一人也要幾息,眼下不過片刻時間,縱是這些彌勒教徒站住了任著她殺,也不至於這麽快被盡數擊敗。

凝神一看,清平夫人倒是哭笑不得,只見遍地死屍,那些身下一攤黑血的是被自己打殺,面目凝滯似死非死的則是中了孫向景的蠱毒,兩人這般時分怕是將一眾彌勒教徒打殺過半,剩余眾人卻是遠遠離了清平夫人,手裏的兵器不住顫抖,個個都是吊喪著眼,渾身戰栗,嘴裏含含糊糊叫著什麽,也不知是叫罵還是求饒,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攻上來。

清平夫人看得好笑,倒也不太為難他們。原本此刻在這裏的彌勒教徒,個個都是地痞流氓出身,平日裏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勾當,入了彌勒教之後更是肆無忌憚,仗著自己一身武功真是搶男霸女;城裏大戶人家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敢招惹;清平夫人一個老鴇子出身的,跟他們卻是很熟,這些人理倒也有不少去過清平坊,都是不花錢白玩的主。

這些人在清平夫人眼裏不過是渣滓螻蟻,打殺了也沒有什麽為難的。畢竟這位清平夫人對一應師門眾人都是慈悲聖母一般,最是親厚不過;一旦離了師門中的各位,外人面前卻是一個辣手的修羅,莫說是入了彌勒教自尋死路的,尋常像楊大爺那等得罪了她的也萬萬落不著什麽好下場。

只是雖然在場的彌勒教徒幾乎都是該死,但是現下還活著那些人,比之先前那些悍然沖殺上來的卻是罪過少了許多,既然被嚇破了膽,留他們一條性命倒也不是不可。畢竟是螻蟻之輩,倒也沒有什麽必要專門去尋他們殺了。更何況如今清平夫人愈發覺得心性柔軟,一念的慈悲比之先前卻是濃厚了不少,雖然殺起人來還是十分順手自然,早年間的戾氣卻是少了許多,也有心放這些嚇破膽的漢子們離開。

畢竟,自今日起,蘇杭一帶再也沒有彌勒教了。

不遠之處,徐方旭和孫向景終於聚在一起。孫向景死死抱住了徐方旭,又哭又笑地,叫徐方旭一時也是無奈,只得不住好言安慰,直叫他放心,一時也說不了別的。

徐方旭被彌勒教關押了這些日子,每日只有兩頓稀粥果腹,其余時候都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密室之中。雖然徐方旭有一身的功夫在身,又得了太玄聖女的暗中相助,形容雖然有些憔悴,身子倒是沒有什麽大礙;可是這數日的密室關押,徐方旭倒是怎麽都沒有辦法打理自身,現下一身衣服都是臟得不行,多日來被人潑在身上的藥湯白粥都在衣服上面,一頭黑發更是打起了柳兒,渾身上下都有些味道。

孫向景哪裏管得了這些,他要的是這個活生生的師兄,卻不管他的皮囊如何,只一味抱著哭,眼淚鼻涕把徐方旭原本就臟得結塊兒的衣服抹得愈發不成樣子,教徐方旭原本還感動重逢變得一時無語,只不住安慰。

兩人抱頭痛哭之際,卻聽得四周聲響大作,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數百人,轉瞬之間便將這塊戰場圍了個水泄不通。清平夫人暗叫不好,只當是彌勒教果然還有後手,現下卻是圖窮匕見,要將眾人一網打盡在這裏。

擡頭四面看去,清平夫人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來的那些人並不是彌勒教那等袈裟寸頭的打扮,卻是整齊排列的一群兵丁,個個身著甲胄,一身氣勢沖天,齊得刀砍斧剁一般,一身的殺氣沖天而起,幾乎要將天上的陰雲沖散許多。

這些官兵卻不是杭州官府的地方駐兵,無論清平夫人還是先前那位彌勒教的將領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卻都是不認識。杭州地方自家的駐兵不過是些征召的民兵出身,雖然也領著朝廷的俸祿,也受樞密院調令差遣,但歸根到底是地方私兵,只是維護一方平安,莫說上陣殺敵,就是尋常抓賊都要忙出一身大汗,卻是遠遠比不上面前這群兵丁。

眼前這些官兵,個個都是一身淩厲殺氣,看樣子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只怕還是身經百戰那種,絕非一般兵丁可比,看氣勢就是禁軍也要被他們壓一個頭。

彌勒教在杭州官府衙門的那位將領已經覺得不好。先前他守護在香頭身旁,直到香頭下令圍殺清平夫人兩人之時才過來參戰,想著作為奇兵出手,出其不意之間混在人群中暗算清平夫人;不料這清平夫人的一身武功卻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甫一動手就連著傷了幾人。這人一時沒有機會暗算,後又被嚇破了膽,再不敢上前,也是心疼自己一身皮肉,舍不得杭州地方衙門的俸祿權位,故而連連後退,倒是撿了一條性命。

此刻這人害怕歸害怕,卻也知道這群精兵真是來者不善,心知今日若是過不得他們這關,先前從清平夫人手下撿回的性命也是白搭,便咬著牙,橫了心,大膽向前幾步,高聲說道:“我乃杭州郡守治下,地方駐軍統領都頭!你們是什麽人,為何無故進入杭州地界,卻不見樞密院的文書下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