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軍中起亂弦

因著這一次楊瓊的事情,師娘對孫向景的一應起居照顧卻是愈發的上心,時時刻刻都關注著他的神情,生怕一句話不慎又勾起了他對楊瓊的回憶,又要傷心許久。

不過叫師娘意外的是,自從回來那日孫向景與她抱頭痛哭一場之後,竟是再也不曾落下一滴眼淚,甚至不曾流露出些許悲切痛苦的表情,整個人只是愈加的勤奮,每日早早起來,又是打磨拳腳,又是苦讀那本《九黎蠱經》,看那勢頭卻是要將厚厚的秘籍背誦下來。

長生老人和徐方旭則是整日埋頭在書房之中,一天只出來一兩次,其余時候都像魔障了一般,都在思考嘗試各種可能,還經常將孫向景的那塊封神結借走,加以研究。

幾日之後,清平夫人那邊傳來了書信,說是已經從師娘那邊知道了孫向景的事情,也是十分疼惜他,邀請他去杭州散散心,放松放松。孫向景卻是一反常態地禮貌回絕了師姐的邀請,直說自己忙著修煉武功,一時分不開身,只是多謝了師姐的好意,就連清平夫人隨信送來的幹果點心都是放在一邊,一時無暇享用。

師娘十分擔心孫向景的這種狀態,幾次去叫長生老人來勸勸他。長生老人卻說如果練武能讓孫向景轉移些許情緒,那就隨他去也就是了,只是交代師娘,要她多留意些,莫教孫向景練得太過,傷了身子。師娘十分不滿,卻又沒有什麽辦法,講故事也好,做美食也罷,就連惠博文也請來住了幾天,還是不能讓孫向景從那等瘋狂練功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這十七年以來,師娘第一次在孫向景身上嘗到了挫敗的感覺,又是隱隱有些欣慰。

又過了數日,徐方旭和長生老人終於從繁重的推演工作中解脫出來,總算是得了一種或能根治孫向景疾病的方法。只是這法子雖是有了,兩人臉上卻是看不出絲毫的開心,反而都是一臉糾結,一直保持沉默,也不向師娘或者孫向景說起,只將這法子爛在腹中。

長生老人得了空,孫向景更是成日裏纏著師父陪他演練武道。長生老人也是心中暗嘆,只得在演練招式的時候多引導孫向景沖和平靜些,多領著他練一些混元自然的招式,卻是不再演練先前的那些殺招。

長生老人暗自興嘆,直呼流年不利,兩個小徒弟都是遇到了這等麻煩,卻是不好解決。徐方旭先前已經向長生老人如實稟報了自己遇到知見障的情況,請長生老人指點迷津。只是這知見障完全只在個人內心,縱是長生老人天下無敵也沒有辦法化解,只將當年清平夫人沖破關口的經驗說與徐方旭聽了,叫他參考些許,自己尋了法子盡快邁出這一步。

倒是陳風崇依舊沒心沒肺,在杭州呆了幾日之後收到了密信,得知龐太師因著派出私兵的事情引發了一眾朝臣的熱議抨擊,如今卻是分不出神來為難清平坊。加上一個多月來再不見彌勒教在杭州的蹤跡,陳風崇便留下清平夫人守在杭州,自己跋涉百裏回來陪陪小師弟,一盡自己作為師兄的職責。

只是陳風崇一回來,就被孫向景拉著比試輕功近戰,卻是與他之前所想的摟著師弟講葷段子的情景大有不同。孫向景這幾日苦練,先前又得了杏妹的仔細指點,雖然不能用毒藥對付陳風崇,手上的功夫卻也進展神速。他糅合了長生老人和杏妹兩位宗師的傳授,單是靈活詭變之處卻是叫陳風崇都有些力所不及,又是受了許多苦楚。

申時已過,汴梁外城,龐相府內。

龐太師今日從垂拱殿議事歸來之後,一直鐵青著一張臉,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整天都不曾出來,晚飯也不曾用,看樣子卻是憤慨得很。

仆人們一應小心伺候,卻也不敢去打擾了龐太師的思考。自從上個月太師因著派遣私兵去杭州剿滅邪教之後,朝中許多與太師敵對的派系都是紛紛上奏彈劾太師,說他擁兵自重,越權行事,欺君罔上,有不臣之心。

雖然趙禎對龐太師依舊十分敬重,但還是抵不住每日雪片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彈劾奏章,無論中書省、樞密院、三司、審刑院都是以著各式各樣的理由瘋狂抨擊太師,那些其他派系的官員不知從哪裏莫名其妙地挖出了許多對太師不利的事情。迫於朝臣壓力,趙禎自上月便對太師進行了幾次申斥,雖然事後都有安撫,但還是惹得龐太師一去垂拱殿參加視朝回來就是憤怒非常。這半個月以來,龐太師已經先後打發了三名招呼不周的下人出去,一時叫整個太師府內人人自危。

今日龐太師回來,卻是比之以往都要憤懣。眾人在門外聽著,自從中午回來之後,太師已經摔壞了兩套茶具,打落了許多書卷。眾人都是害怕,也不敢進去伺候,只在門外候著,等候太師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