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得聞今天秘

眾人一時都是歡喜飲宴,這頓飯從下午時分一直吃到了月明星稀,眾下人們早已吃好,視酒醉程度不同,自行安排了人手,分出了幾個麻利不喝酒的上前來服侍,一桌子飯菜幾番加熱放冷,到後來大家都是酒酣情熱,又是只顧著用些酒水,都是飽足。

也虧得眾人都是很有分寸,又是個個都有武藝在身,再多的酒水下去,有心化解,運轉一周內勁也就冰消雪融,不留氣息。師娘自己一應忙著招呼眾人,似乎是要將之後再不能照顧大家的情義一應地在今日補足,倒也沒喝多少;加上時至今日,眾人才十分驚訝地發現,平日裏溫柔可人的師娘竟是這般地豪爽,酒量實在非凡,要是不計內家修為,只怕陳風崇都不是她的對手。

歡歡喜喜,哀哀切切,這頓飯終於在戌時用畢,也是眾皆滿足,俱是盡興。

酒足飯飽,師娘也是依照先前的約定,準備將這山莊之內,一門之中最大的秘密與眾弟子分享。下人們奉上消食解酒的清茶之後,便被師娘一一屏退,著令他們小心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員進出。其實在場諸多高手,不說別人,只看長生老人和孫向景兩人在,這周圍數裏之內的情況俱是一應映照心頭,斷斷沒有凡人能夠貿然靠近的。

眾人一時圍坐在大堂之中,長生老人和師娘落了上座,孫向景、陳風崇和清平夫人則是坐在下首,靜候師娘話語,個個都是專心仔細,卻也知道師娘這般慎重,所要說出的事情只怕是要緊萬分,卻是萬萬不敢松懈分毫。

堂中一時安靜,師娘自己端著茶水啜飲半晌,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是不知從哪裏說起才好,也是在苦苦思量。好半天之後,師娘才勉強組織了言語,緩緩開口說道:“想來你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我,並不是斯世之人。”

此言一出,眾人反應都是不同。長生老人一早就是知道個中緣由的,此刻神色如常,只是輕輕握住了師娘的手,希望借著這個動作,給她些許勇氣和支持;清平夫人則是滿臉恍然大悟的神情,一句“原來如此”只在嘴邊掛著,顯然也是一早就有這個猜測,如今終於得到了證實;陳風崇和孫向景則是完全不能理解師娘這話的意思,一時有些發蒙,又是愣愣看著師娘,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師娘看著清平夫人神情,也是輕輕一笑,微微朝著她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知道這話說來多少有些怪異,卻是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才好。這些年來,我並不曾有意瞞著你們,只是這事兒實在太過奇怪,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完全參透理解,也就無從說起。如今天數有變,大劫當前,我與你們的師父即將離開,卻是不說不行,總不能瞞著你們一輩子。”

聽見師娘說起離開,孫向景神情又是一黯,十分不舍,卻也知道這是兩位一早決定的事情,縱是再說什麽,也無非是徒增悲切,並無作用。加上現在師娘所說之話語十分叫人費解,他也不好開口打斷,只得繼續聽著,希望能理解此事些許。

師娘緩了緩,接著說道:“這事兒要說起來,倒是三言兩語也能講清。先前向景曾問我家鄉所在,我只說是極遠,這是真話。只是這個‘極遠’,所說並不是千山萬水,而是千年萬載。如果我這幾十年的日子不是活在夢幻之中,那我的家鄉,應該就是千年之後,南面大理國地界之內。要說起來,向景的那位楊瓊姑娘,跟我倒還真是老鄉,卻是不虛的。”

眾人一時聽聞此言,頓覺難以理解,卻是孫向景和陳風崇原以為師娘是來自大宋疆域之外,天竺也好,高麗也行,縱是玄妙非常,要說是蓬萊仙山,兩人也能勉強接受。如今聽著師娘的話語,她的老家卻是就在大理國一帶,只是時間上相差了千年,師娘竟不是來自“當下”,而是來自“未來”。

看著孫向景瞪大了眼睛,師娘也是笑笑,接著說道:“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也很難明白個中緣由。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事兒中的因果關系,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只記得某日我睜眼之時,便是如今這般模樣,周圍人所說所講,盡是古語一流,一切環境屋舍,都不似我那個時候的風格。許久之後,我才輾轉學會了這時的話語,大概知道了所處的年代,猜想自己許是碰上了傳說中的‘穿越’一事,跨越了千年時光,來到了這裏,親眼見證著史書中記載的,千年之前的大宋王朝。”

孫向景和陳風崇這下才大概聽出點眉目,心中卻又是疑惑不已。要是千山萬水,空間阻隔,饒是交通不便,靠著一雙肉腿,生生花費時間,倒也總有到達的時候;可是這千年萬載,又如何時人力所能跨越,若真如此,自己等人豈不是師娘那時的“古人”了麽?孔老夫子曾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說得就是時間流逝,萬難追溯,“當下”一過,便已是昨日種種昨日死,萬難會首再度經歷的。饒是眾人都是受長生老人教導多年,對大道多少有了一些理解,此刻也是十分迷糊,不明白前因後果,只覺得無盡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