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悲愴難言盡

門子跑了,清平夫人和孫向景看著山莊中運轉起來的奇門遁甲陣勢,一時之間有些束手無策。他倆一個內功深厚,另一個內功更加深厚;一個境界高深,另一個心思活絡;可面對奇門遁甲陣法,兩人卻都是不敢擅自闖入。畢竟陣法與對敵還有不同之處,卻是叫人有力無處使,要是不能破解陣法運轉根本,只怕縱是絕世武功也不能討了好去。

先前那門子的詭異表現,兩人都是看在眼裏。不說那門子在山莊之中十幾年,斷不可能不認得孫向景和清平夫人,就是長生老人離開之前,也是專門向一眾人等交代過諸多事宜,卻是這山莊以及周邊一切莊園,都是歸屬清平夫人管理,下人絕不可能以這般態度對她。

眼前這般情況,他倆倒是也有了一些猜測。孫向景自己就通曉攝心術,只是不曾深入研究,一應手段遠遠不如周其成那般高深精妙;清平夫人則是先前聽聞彌勒教有此手段之後,也是一早就有了防備,更是惡補了不少關於攝心術的消息和傳聞,自然也能分辨些許。

要說徐方旭的情況是孫向景不慎,未能發現,這門子的表現卻是再明顯不過,真真叫每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稍稍動動腦子就能猜測個八九不離十。山莊之中的人被攝心術迷惑,徐方旭先前是什麽情況自然也是不言自明,再沒有什麽值得懷疑和疑惑的地方。

而攝心術的出現,也就意味著彌勒教的手已經伸進了山莊之中來,甚至很有可能,整個山莊都已經落入了彌勒教的掌控之中。徐方旭自己顯然是與彌勒教脫不了幹系,可陳風崇的安危就成了一個難解的謎題。照這小廝所說,他們已然不知曉山莊之中曾經有陳風崇這個人物,卻是叫清平夫人和孫向景心中一驚,也不知陳風崇是遭遇了不測,還是已然逃出生天。

眼下奇門遁甲陣勢開啟,兩人都是沒有能力闖過,一時之間竟是呆愣在了大門之外,不知何去何從,又不止該當如何是好。其實他倆心中多少已經有了準備,卻是因為清平夫人前幾日的心悸不寧和夢魘纏身,饒是不願意接受,只怕陳風崇現在也是兇多吉少,不知身在何方了。

就在兩人沉默站在門前的關口,孫向景卻是一時聽見身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長生老人的山莊修建在蘇州城外,莊子外面便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樹林。蘇杭一帶氣候溫暖濕潤,最是適合低矮灌木生長,方才傳來的動靜,也就是從兩人身後的一處灌木叢中響起。

清平夫人神思飄逸,孫向景的五感卻是通靈,瞬間便是轉身看向那灌木叢中,卻是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畏畏縮縮地朝著自己看來。這小男孩兒皮相極好,眉眼之間頗有些與孫向景相似之處,只是耳朵更大,下巴更尖,鼻子頭上總是濕乎乎的樣子,神情又是畏縮,不似孫向景這般靈動大氣。

隨著這小男孩兒的出現,周圍空氣之中也是彌漫起了一股奇異的騷臭味道。清平夫人見師弟轉身,自己也是回頭去看,一時見了那小男孩兒,也是頗覺奇怪,卻是這荒山野嶺,除了自家的莊子之外,再沒有別的人家生活,這小男孩兒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眼看著兩人看向自己,這小男孩兒更是害怕,整個身子都快縮回灌木叢中去了。不過最終,小男孩兒還是鼓足了勇氣,又是朝著兩人招了招手,示意兩人跟著自己一行,神情畏懼之中,竟是有了一絲悲愴,大眼珠子也是愈發濕潤,眼角已然有了淚光閃爍。

清平夫人眼看這般情景,想起陳風崇先前跟她說起的一樁軼事怪談,心下多少有了計較,又是暗叫一聲不好,整個人只覺得血沖上腦,眼前一片漆黑,差點就倒坐在了地上。孫向景看師姐這般反應,也是想起先前事情,卻是陳風崇對清平夫人講的那件事情,孫向景是親身經歷其中的。

那小男孩兒顯然十分靈動,又是通曉人性,看兩人這般神情,知道他們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一時間淚水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地湧出眼眶,落在面前的泥土地上。隨即,小孩男兒一個轉身,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遠處跑去。孫向景和清平夫人也是來不及多想,連忙運轉輕功跟上。

這小男孩兒看上去不過八九歲模樣,也不像是有武功在身的人物,可這一跑起來,竟是叫清平夫人和孫向景這兩個無限接近地仙的高手都追得十分吃力。不多時,三人便狂奔出了數十裏地去,直跑得孫向景上氣不接下氣,清平夫人都是有些氣喘難平。

還未到達目的地,清平夫人就已然淚如雨下,一面飛奔,一面流淚,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處,又被撲面而來的狂風吹散,留下幹冷的水痕。不是她未蔔先知,卻是因著她在蘇州生活了十幾年,周邊各處環境都是了然於胸,現下自己等人趕赴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蘇州城外一處有名的亂葬崗,乃是窮苦之人草席裹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