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二心終歸一

蘇州城外的山莊之中,自從陳風崇死後,徐方旭和周其成便一直不曾外出,只是在山莊之中處理彌勒教的一切事物,也是最近朝廷圍剿的力度越來越大,彌勒教在民間行事卻是十分不容易,多有艱難之處,實在叫兩人分不出心神考慮其他。而另一個方面,陳風崇的死對兩人還是造成了一些影響,也是叫他們一時無心對付剩下的師門同輩,也是心有戚戚,對陳風崇臨死之時的一番言語頗有觸動,也有反思之處。

轉眼數月過去,朝廷對彌勒教轟轟烈烈的圍剿也是到了一個尾聲。這年十月,龐太師突然中風,以其垂垂高齡,竟是不曾被疾病奪取了性命,只是半邊身子不甚如意,朝政自然也就耽誤了些許。龐太師中風之後,有關圍剿彌勒教和其余江湖人士的事情便落到了莫之代的身上,只是最近西夏又有詭異動向,莫之代又要鎮壓西北一帶的軍情,一時也是將彌勒教的事情暫時放到了一邊,無暇管理,倒是給了彌勒教一個喘息的機會。

彌勒教這邊的壓力一時減小,周其成這日也是心情愉快,又是十分歡喜,著實表現了他喜怒無常的一面,開心起來卻是像個小孩兒一般,又是歡呼,又是大笑,也是只有在他生長的山莊之中,才能看見他這般不羈的樣子。

這日夜裏,周其成心情大好,著廚房下人著實做了幾個師娘的秘傳菜色,又是將長生老人早年藏著的一壇子美酒從後院啟出,自己就著月色,喝酒吃菜,也是不亦樂乎。

所謂寡酒難飲,周其成喝了幾杯美酒,一時也是覺得無趣,又發現徐方旭就站在自己身邊,一時動了心思,叫徐方旭也坐下吃喝,陪陪自己。周其成的攝心術已臻化境,卻是叫徐方旭事事對其言聽計從,又不失了本身的靈便之處,作為一個酒友,倒也真是不錯的選擇。

雖然兩人理念不同,如今徐方旭卻是在周其成的攝心術下完全臣服,也算得上是周其成的心腹要人。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對酌之間,倒是有些過了分量,又是長生老人所藏的這壇子酒實在厲害,比之尋常黃酒要烈上一倍不止,乃是師娘嘗試用後世蒸餾之法做出,最是性烈不過。

兩人你一杯,我一盞,不知不覺就喝掉了半壇子酒,周其成的話匣子也是在酒精作用之下一時打開,便如那日的陳風崇一般,也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自己當年在山莊生活的點點滴滴。陳風崇的回憶之中滿是歡喜開懷,周其成的過往卻是帶了許多怨恨和不滿。也是當年他在山莊之中時,自覺長生老人對他期望頗高,對自己的要求也是異常嚴格,又是占有欲極強,見不得身邊任何一個人的關注點離開自己。

在那等心態作用之下,周其成的回憶卻是不如陳風崇那般歡喜,又是多有怨恨言語,借著酒勁,一時傾訴而出。徐方旭在一旁只是靜靜聽著,也不答話,卻是因著服藥時間越長,神志越發迷糊,現下更是能聽能想,卻是不能組織出完整的語言。周其成對他這點也是倍感遺憾,卻是知道自己的藥丸有著極大的隱患,現下只怕是已經影響了徐方旭的腦海,叫他變成了這般樣子。

不過就算徐方旭變成了一個啞巴傀儡,周其成還是覺得十分歡喜,卻是只要他陪在自己的身邊,亦是覺得滿足歡喜。看著徐方旭的樣子,周其成也是回憶起兩人小時候的點滴,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孫向景一同回憶,又是痛恨自從孫向景來了之後,便奪走了師父師娘對自己的關愛,更是叫徐方旭的心思也被他勾走,實在不滿。酒意上頭,周其成也是十分放浪形骸,竟是雖孫向景破口大罵起來,直說待得局勢好轉,定要抓他回來,好生炮制一番,才能解除自己的心頭之狠。

徐方旭原本沒有絲毫表情,這下聽見周其成咒罵孫向景,臉上卻是有了些許波動,這一切自然瞞不過周其成的眼睛,一時又是叫他有些錯愕吃驚,隨即哈哈大笑,指著徐方旭說道:“好啊!你倆果然是情深意重,不能相忘於江湖啊!方旭,你告訴我,為什麽你連‘自己’都沒有了,卻舍不下那個孫向景呢?師兄哪裏比不上他,竟是不能叫你牽掛分毫!”

說著話,周其成竟是一時摔了杯子,端起酒壺便往嘴裏倒,一時烈酒倒了他一頭一臉,合著淚水口涎留下,形貌卻是十分駭人,要是旁邊還有他人,只怕會以為遇見了地獄惡鬼,要被他生生嚇死不可。徐方旭倒是對周其成的這般表現無動於衷,也真是如周其成所說,完全就是一個沒有“自我”的傀儡,又是對周其成不甚上心,竟是受了他的攝心術也是這般,叫周其成頗有挫敗之感。

酒意沖腦,周其成一時失了理智,又是見徐方旭這般冷淡模樣,全然忘了他已經中了攝心術,只當他是當年那個漠視了自己的師弟一般,一時形狀癲狂,兩步竄到徐方旭面前,抓著徐方旭的臉,恨恨說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正眼看我!世界上不是只有孫向景,我周其成也是確實存在的!枉我費盡心機,那年百般算計,在那小子的藥裏加了東西!原想叫他一副藥喝死,卻落了他個半死不活,愈發叫你沉心關懷與他,愈發冷落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