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一潭死水起波瀾(第3/4頁)

“此人不叫侯天集。他單姓牧,名諱上天下侯,江湖上人送綽號聖手。他乃是……嘿,乃是在下的授業恩……恩呐師。”鄭東霆說到恩字的時候,整個臉孔扭成一團,脖子梗得宛若石柱,仿佛擠奶一般好不容易將這個恩字完完整整地吐了出來。

“噢——原來是鄭先生的授業恩師,失敬失敬。”樊雷連忙拱手道,“請鄭先生節哀順變,要知道人世無常……”

鄭東霆猛地一舉手,阻止了樊雷繼續致哀,仿佛他的話會令自己的情緒崩潰。他左手抱胸,右手擡起捂住嘴臉,用沙啞的嗓音問道:“他是死在床上嗎?”

“不,他是死在地板上。”仵作王伯連忙說道。

“是我命家丁將侯,呃,牧先生的遺體放到床上的,我不忍心牧先生的身子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祖思謙說到這裏,用力擠了擠自己的胖臉,生生擠出了幾滴淚水。

“多謝祖先生的關心,師父就算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您的恩情。”鄭東霆轉頭朝一直在門口伺候著的家丁們一擺手,“你們幾個,去把屍體重新擺到地板上。”

“鄭先生,你這是何意?”祖思謙不解地問道。

“如果你要我破這件案子,為師父報仇,我就需要知道他的屍體在案發後所處的位置。當然,如果你覺得誰殺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他入土為安,你可以立刻把他擡出去埋了。”鄭東霆冷冷地說。

“噢,原來如此,我當然希望早日擒拿住殺人兇手,你們快去照鄭先生的吩咐做!”祖思謙連忙將肥手一揮。這些家丁連忙七手八腳地將牧天侯的屍體重新放到了地板上。

鄭東霆踱了幾步,來到牧天侯的書桌前。

“他的書桌從來都是這麽淩亂嗎?”

“不,不,侯……牧先生的書桌一向幹凈整潔,從未見過淩亂。”祖思謙道。

“嗯,師父背後中招,身子伏倒在桌岸上,然後想要轉身觀看兇手的模樣,但是腳底一滑,從書桌旁滑倒在地,隨即氣絕身亡。”鄭東霆稍微觀察了一下書房的環境,立刻飛快地下了結論。

“鄭先生斷案如神,兄弟我一向十分欽佩,不知你可知道兇手所使得是何路武功,為何屍身之上毫無傷痕?”樊雷討好地問道。

“嗯……”鄭東霆看了看自己左手邊的墻壁,一眼看到牧天侯懸掛配劍的掛鉤。接著他垂下眼簾,看了看靜靜躺在靠左墻書架旁的劍鞘,“兇手用的是劍。”

“劍!”樊雷,王伯和祖思謙同時張大了嘴巴。

“怎麽可能,用劍殺人卻毫無傷痕,這簡直和魔鬼一樣可怕。”樊雷震驚地說道。

“世上只有一種劍法可以做到這一點。”鄭東霆彎下腰,一把將牧天侯的屍體翻了個個兒,用手一扯他背後的衣衫,露出他後背部位的皮膚,接著他伸出兩只手捏住他的肌膚,往兩旁輕輕撥了撥。一絲細細的血水立刻沿著肌膚上被分開的一處極細的傷口汩汩流出。

“噢!”樊雷,王伯和祖思謙不約而同地湊上前,蹲下身仔細看著這細如發絲的傷口,“太神奇了!”

“這是左手劍的傷痕,傷口端端正正在左肺,不可能是右手劍造成的。此人出劍如迅雷閃電,收劍幹凈利落,師父體內的鮮血根本來不及粘到劍身之上,在那一瞬間就湧進了心肺,心肺一大,便堵住了經絡,血液便不會湧出體外。再加上傷口極細,所以平常人鑒定不出傷痕所在。”鄭東霆淡淡地說。

“這世上竟有人會使這種武功嗎?”祖思謙目瞪口呆地問道。

“兇手善用左手使劍,精通殺人無形的海南亂披風劍法,想來是海南劍派的高手所為。”鄭東霆說完揮了揮手,“你們可以把屍體搬到床上供著了。”

“不對,兇手善用的是右手劍!”就在鄭東霆看似已經將整個案情全部揭曉的時候,一個木訥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這句石破經天的話語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過頭,朝門口望去。

說話的是一位看起來頗顯發福的青年人,柳葉細眉,小圓眼,雙頰滾圓,鼻如玉柱,下頜渾圓,一張嘴放在普通人臉上完美無缺,而長在他臉上卻有些顯小,整張臉上窄下寬,頗像一枚放大了的水滴。看他的皮膚和身形大概有二十多歲的年紀,很有眉清目秀的俊雅之色。但是他臉上卻已經有了些無法形容的暮氣,眉頭不展,愁雲深鎖,便好像受了十七八輩子委屈的怨婦投錯了胎在他身上。他穿著一件油黑色的錦繡外袍,雪白刺目的襯裏,腳上穿著幹凈到刺眼的白底官靴。他的雙臂盤在胸前,雙手怕冷一般縮在袖中,雙腳緊緊並在一起,渾身繃得緊緊的,仿佛有人用無形的繩索把他五花大綁。在他的身前跟著兩個小廝,正在麻利地用笤帚和簸箕打掃著他面前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