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三十年前舊客來

“破!”看破玄機,卓清絕立刻明晰了破解的手法,他雙袖一揚,鐵袖風同時向東西南北上下六面擊出,周圍的玄冰壁瞬間碎裂,破碎的冰片四外飛揚。遠處的殷承俠微微一笑,手掌虛空一抓。成放射狀四外翻飛的玄冰碎片忽然間同時立了起來。仍然在飛行的彈子在豎立的碎冰之間完成了一連串風馳電掣的彈射,從一個詭異的角度仰射向卓清絕的肩胛。

卓清絕剛剛來得及回臂一擋,彈子勢如破竹地穿過他的手掌,鉆過他的肩胛,帶出一溜觸目驚心的血光,“咚”地一聲撞在一枚豎立的冰片上,再次彈回。這一次卓清絕已經無力阻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彈珠從自己另一邊的肩胛骨透射而過。在這一刹那,他所有的精氣神都被這神妙的一擊瓦解,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身子在空中一個翻轉,橫臥在地。

穿過他身體的彈珠撞擊在面向殷承俠的冰片上,在地上一彈,高高揚起,輕盈地跳回殷承俠的手中。

殷承俠探手將彈珠遞給折別,輕輕嘆息一聲,低聲說:“幸不辱命,原物奉還。”

“謝……謝天師,不,門主,不,殷前輩……”折別被殷承俠神奇的出手徹底鎮服,直到他跟自己說話,仍然忍不住發呆,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

“天師好功夫!來人,還不把罪人卓清絕給我帶下去。”先鋒堂內的莫相此刻才走了出來,招手讓身邊侍衛拖走昏迷不醒的卓清絕。

“承俠,魔主既倒,這一次鯨吞之戰,又多了三分把握。”曲回嵐微笑著朝殷承俠點了點頭。

“但願如此。”殷承俠瞥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

通往白玉京的道路上,布滿了從摘星城逃亡出來的難民。他們扛著包裹行李,攜家帶口,乘坐牛車或者徒步行走,艱難地在夜色中跋涉。摘星城裏飛出的念鶴,猶如雨前草地上的蜻蜓,在人群的上空密密麻麻地盤旋,源源不絕地帶來前線的消息。摘星城的平民中一大部分是西邊軍的軍屬,另一部分是商人子弟。無論是商人還是軍人,在這一次鯨吞的襲擊之中,都傷亡慘重。現在傳來的消息,根本就沒有什麽好消息。但是人們卻還是仰首期盼著什麽,似乎在等待著傳說中虛無縹緲的奇跡。

黃金龍用兜帽套頭,死死遮掩住自己的面容,低頭縮腰,混在人群之中。他本來可以施展青霄飛馳到白玉京。但是看到這長長的難民隊伍,他害怕自己的飛馳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同時也感到異常羞愧。所有相忘師都在前線奮戰,而自己卻正在連夜逃亡,這讓他無法忍受。他寧可裝做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平民,永遠消失在相忘師的世界之中。

淒切的哭泣聲在人群中陸陸續續地響起。那是得到親人逝世消息的軍屬們哭泣的聲音。有人在為父輩的戰死而哭,有人則因為失去兄弟而哭,老人悲思死去的子嗣,孩童呼喊失去的雙親,整個世界都充斥著冰冷刺骨的慘痛。一聲聲的啜泣,猶如一把把冰冷的小刀,無情地割入黃金龍的心臟,讓他忍不住痙攣顫抖。有的時候,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逃跑。

他轉頭望了望夜幕中漸漸遠去的摘星城。他曾經那麽激動而迫切地啟程來到這座舉世聞名的荼洲衛城,渴望著救出自己尊敬的師長,渴望在第一次江湖行走中綻露頭角。從天門出發的時候,他剛剛制服了邀夢犀,破解了僵屍引,意氣飛揚,英姿煥發,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自己的腳下。前途也許有兇險,有磨難,但是他堅信自己可以依靠昂揚的鬥志和聰明才智取得最後的成功。他渴望站到輝煌的舞台上,享受人生的巔峰。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死亡。

即使在邀夢犀中面對魔神不知火,他的手中仍然有涅槃為憑,有朋友作伴,直到最後關頭他都沒有放棄。

但是,今日的自己卻逃出了摘星城,因為他無法面對命中注定的死亡,一種象祭品被擺到祭壇上一樣的厄運。他能忍受為任何人而涉身死地,但是他需要一絲希望,一絲可以生還的希望,一個可以拼搏爭取的機會。象一個了悟生死的信徒一樣張開雙手擁抱死亡,他根本做不到。哪怕是為了整個荼洲,他也做不到。

“只能永遠逃開這裏,只能這樣。”他再次看了一眼摘星城,心中彌漫著刻骨的思念,“永遠告別自己的夢想,告別身為相忘師的歲月。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在這一瞬間,一股哀傷突然襲上心頭,酸楚感充滿了他的雙頰,抑制不住的淚水猛然湧入眼眶,一個令他痛苦欲死的念頭鋼針一般鉆入他的腦海:“就要結束了嗎?”

“結束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詞,他正在逃亡,正在逃開滅亡的命運,一切仍然會繼續下去,為什麽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