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道別
清晨。
上墉城難得的晴天。
店小二也難得的沒有搭上門閂。
店鋪的門和窗子都大敞八開著。
沈溫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酒杯,不甚滿意,喊道,“小二,來個爽快些的。”
店小二應了一聲,從廚房拿了一個大茶碗出來,酒滿了一碗。沈溫還真沒這般喝過酒,豪氣萬丈的往嘴裏一灌。
胡離與江豫兩人從二層下樓,正好將這一幕落進了眼裏。
沈溫只灌了一般,便覺得喉嚨像燒起來一樣,小聲的咳嗽了起來,嘟囔著承認道,“豪氣萬丈也不是人人都行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溫伸手擦了嘴角,“喲,這般早。”
“和你一樣為了偷口酒喝。”胡離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沈溫。
上一次是深夜,沈溫為了避開沈家的長輩跑到大堂偷喝酒。
這一次是雞鳴之時,沈溫仍然沒什麽進步依舊是為了偷喝酒。
沈溫急了,臉上扒拉不出來當時在地宮的氣定神閑來,警告胡離道,“噓,你想讓全客棧的人都知道,安沒安好心?”
“沈溫為了偷喝酒。”胡離撩起袍子坐在了沈溫的對面,刻意將一個字一個字吐得分外清晰。
沈溫被氣樂了,評價道,“恩將仇報,你們一個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想說便隨便說,這世上還有我搞不定的事兒?”沈溫挑眉,放棄了掙紮又道,“連梁王地宮我都見識過了,回到江南又是一段佳話啊。”
“與你有什麽關系。”江豫說道,說完他擡擡手叫小二上了一壺熱茶。
“江大人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我隨你們上刀山下火海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與我無關。你們這些朝中做官的,我倒也習慣了,”沈溫一口將剩下的半碗灌進了喉嚨,“我也不樂意和你們攙和,待會兒我們就回江南去。”
熱茶被放在桌上。
胡離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上一杯。江豫推過空杯,胡離瞥了一眼很有官員氣質的江豫片刻之後,仍是給人倒滿了。
胡離問道,“要走了?”
“還是溫府舒服。上墉城要什麽沒有什麽,”沈溫感嘆了一句,轉頭對江豫說道,“這回到京城交不成差。不過啊,倒是有機會收復零星民心。”
沈溫依舊不著調著,這話半句是在諷刺江豫,另外半句是在提醒。
“沈公子還是先行管好自己才是。”江豫正色道。
沈溫方想罵江豫沒良心,眼前便是一暗,那人的胳膊已經伸到了沈溫的面前。
茶碗被端起來了。
已至離開長桌,只聽有人說道,“江公子茶碗空了。”
頓時茶香四溢,本來的空碗其中攙了熱茶。
是沈溫的長輩,也就是那日否決沈溫喝酒的那位老前輩。
老前輩冷哼一聲把茶碗撂在了桌上,瞥了江豫一眼,便朝外走,“時辰到了,動身。”
江豫神色鎮定的給自己續了一杯茶。
仿佛方才在老前輩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的並不是他一般,沈溫站起身,一擡碗,熱茶一口灌進了肚子,對兩人說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多謝了。”
“日後若是在京城見面,我們便連好都不必道上一次,你們兩個都是惹是生非的命,少拉我做墊背的。”沈溫挑了挑眉,說著便踏出了客棧。
馬蹄聲越來越遠。
人已經走了。
兩人坐在客棧之內,並沒有出門去送。
“沈溫走了。”胡離說道。
江豫應了一聲,“想說些什麽?”
胡離說道,“我以為我一直處於江湖之上,而直至今日才清楚,從前我不過在一個安全地帶,而一個月之前自你找上我之後,我知道的才是所謂的江湖。”
“不是官場?”江豫笑道。
胡離搖搖頭,“官場裏的血都是向下流的,流到土壤裏、流到江河裏、流到任何人們想不到的任何地方,但卻不會流在人的面前。但江湖不一樣,它們像匕首一樣明晃晃、殺機凜然。”
“你師叔與你說的?說的不錯。”江豫說道。
胡離從懷中取出那半張地圖,沉聲道,“時大人便是因為這半張可笑的地圖而丟了性命,上墉城的一切不過是百年之前的陰謀之後的殘音,但卻有無數無辜的人為此喪命。我不能理解。”
江豫擡手拍了拍胡離的肩膀,突然說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有什麽打算?”
“回雁然城。”胡離說道。
“你可能要再跟我跑一趟了。”江豫笑道。
胡離心有疑問,只聽江豫隨即跑出來一句,“你師叔飛鴿傳書,他缺錢了要你到京城贖他。”
不愧是花孔雀師叔。
此生就應該時時刻刻挨刀。
殺千刀的。
雖然萬般不遠,胡離還是隨著江豫啟程了。
從西南上墉城到京城,少說也要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