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島無雙(第6/13頁)

葉靈蘇聽到這兒,默默回想,數十年東島爭雄天下,死傷無數,結果到底敗給了朱元璋,正應了“空有帝王之機,卻無帝王之氣”的話,可是“帝王之才”與“帝王之志”兩句卻無佐證。

沖大師盯著山峰,沉默良久,忽而笑道:“真人高論,可惜風水之術,向來虛妄,天道茫茫,豈能盡知?時運便如海水,亦是流動之物,只要格物致知,未嘗不能洞悉天機。更何況,人生百年,終為枯骨,既然終有一死,與其死得默默無聞,不如死得轟轟烈烈,至於勝敗之數,勝了固然可喜,敗了也無遺憾。”

席應真聽得大搖其頭:“大和尚,你身為禪門弟子,卻看不破世情,執著於俗務。”

沖大師笑道:“席真人身為玄門弟子,又何嘗放得下俗務?禪門機用,應無所住,只要本性空明,吃喝拉撒,均合大道,衣食住行,無非禪機。席真人以道法入世,卻能輔佐朱氏稱帝,貧僧以佛法染塵,又未嘗不能助蒙元復國。如果道力不濟,陷身塵網,那也是貧僧自作自受;若是道力具足,以征伐為修行,變戰場為道場,未必不能了凡證果、參悟大道。”

席應真一時語塞,他縱有千百道理,輔佐朱元璋一事卻是板上釘釘,同為出家之人,他若責備沖大師,大有賊喊捉賊的嫌疑。

沖大師看出他的心意,哈哈大笑,踩著礁石,足不點地般向島上走去。明鬥也緊隨其後,樂之揚忙道:“快,別讓他們占先了。”

席應真折損機鋒,灰心喪氣,嘆道:“小家夥,我們上了島又能怎樣?”樂之揚一愣,葉靈蘇說道:“我們若不上島,這些人豈不得逞了嗎?”樂之揚也說:“是啊,如果印神古墓裏真有厲害武功,落到這和尚手裏,那還不是如虎添翼?”

席應真歷經戰亂,早已厭倦了爭鬥,聽了沖大師一席話,回顧平生功業,多是征伐殺戮、爾虞我詐,大大違背了“清靜無為”的道家宗旨,故而心灰意冷,一時只想置身事外。但聽樂之揚一說,心想沖大師包藏禍心,本領越強,禍害越大,若釋印神的武功落到他的手裏,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想到這兒,席應真打起精神,帶著二人跟了上去。五人下了礁石,才走幾步,忽聽前方傳來人語。上前一瞧,前方空地上站了兩人,探頭探腦,正在東張西望。

兩人聽見動靜,雙雙回頭看去,釋王孫看見五人,沖口驚呼:“啊呀,你們怎麽通過‘海音夢蝶陣’的?”

沖大師笑道:“原來那石陣叫做‘海音夢蝶陣’?看釋先生的樣子,我們通過石陣,你倒有些失望。”

釋王孫愣了一下,賠笑道:“哪裏話?大師通過石陣,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沖大師看他一眼,又向竺因風笑道:“竺老弟真是聰明伶俐,奪船逃走不說,還將釋先生一並帶走。貧僧如果氣運稍差,怕是見不著二位了。”

他談笑風生,甚是客氣,竺因風卻覺字字刺心,面皮抽搐兩下,幹笑道:“常言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大和尚又何必太過認真?我若不走,難道陪你淹死燒死嗎?”

沖大師擺了擺手,說道:“也罷,此事暫且不提。釋先生,你安然通過了石陣,想必也知道墓穴的入口吧。”

“慚愧,慚愧。”釋王孫一臉頹喪,“家父去世之時,只告訴我島嶼方位和入島之法,意思是讓我來此祭奠,壓根兒也沒想到我會進入墓穴。唉,實話說,沒有大師指點,我也想不到墓穴中藏了寶貝。”說到“寶貝”二字,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眼裏閃動貪婪光芒。

葉靈蘇見他醜態流露,怒不可遏,說道:“釋王孫,天底下哪兒有你這樣的兒孫,帶著外人來挖自己的祖墳?”

釋王孫面紅耳赤,梗起脖子說:“我挖自家的祖墳,又關你什麽事?”

葉靈蘇無言以對,心想:“是啊,他是釋家人,挖自家的祖墳,又與我有什麽關系?”席應真也是連連搖頭,嘆氣說:“釋王孫,你一定是聽了這和尚的蠱惑,才會鬼迷心竅,打自家祖墳的主意。”

“牛鼻子你懂個屁!”釋王孫氣勢囂張,“我爹給我取名王孫,你看我有半點兒王孫的樣子嗎?我倒了半輩子的黴,受了半輩子的窮,老祖宗保佑過我一次嗎?沖大師說得對,老祖宗如果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我發財,如果我發了財,又何必來挖他的墳墓呢?”

此人不但貪鄙,而且蠢笨,反駁之余,竟把沖大師的蠱惑之詞也一一說出。教人自掘祖墳,絕非光彩之事。沖大師臉皮雖厚,也不禁微微發熱,咳嗽一聲說道:“釋先生,這些事自己明白就好,跟這些俗人多說無益。”

釋王孫眉開眼笑,沖著他連連點頭:“是,是,還是沖大師高明,說什麽都是虛的,寶貝到手那才是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