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淒涼身世(第6/13頁)

樂之揚說道:“我還有兩位同伴。”水憐影笑道:“一塊兒叫來便是。”

江小流和石姬正在睡覺,樂之揚叫醒二人,一同來到水憐影船上。艙內精潔考究,窗開四面,雕龍刻鳳,中有圓桌一張,擺放香茶果品。桌邊端坐一個青衣老者,面龐瘦削,氣度沉著,聽見動靜,他放下茶碗,擡眼望來。樂之揚與他目光一交,心中陡生異樣,靈感所至,但覺老者體內真氣渾成,沉淵靜海,深不可測。老者也有所覺,目光一轉,向他望來,哧溜,體內真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樂之揚剛要出聲,老者搖頭示意,樂之揚忙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心潮起伏難定,忽聽水憐影說道:“這一位秦先生是我的賬房,並非外人,大家不必拘束。”

樂之揚拱手笑道:“先生好!”言下大有深意,秦先生也起身致意,神氣有些冷淡。

當下互敘別情,水憐影自言投奔北平親眷。北平、大寧相隔不遠,樂之揚提議同行,水憐影一口答應,笑道:“樂公子與我等真有緣分,當日結怨鹽幫,不是公子相助,我主仆必遭大難。如今逆旅北上,我們幾個弱女子,正愁山遙路遠、賊寇難防,能有樂公子護持,那真是萬無一失。”

她謊話連篇,說得一本正經。樂之揚暗自好笑,略略謙虛幾句。蓮航、嵐耘又奉上許多瓜果點心,無不色香俱全,所沏碧螺春也是明前新茶,水色新碧,茶香怡人,細點名茶,月色滿江,眾人對窗閑談,無不心曠神怡。

江小流一覺醒來,掉進脂粉堆裏,四周衣香鬟影、鶯歌燕語;他目眩神馳,樂不可支,唯有那個秦先生,老邁幹瘦,冷漠無神,怎麽看怎麽礙眼,仿佛錦緞上的破洞,百花叢裏的蒼蠅,江小流恨不得一把揪住老頭,將他扔進江裏。

可惜樂之揚在場,美人雖多,也與江小流無涉。水憐影與樂之揚交談,其他人也都注目二人,就連石姬也目不轉睛。江小流看得氣悶,越看越覺那秦先生討厭,既不能沖樂之揚撒氣,一腔妒恨登時落在那老頭身上,當下將茶杯向前一推,喝道:“老頭兒,給小爺斟茶。”

話一出口,艙內微微一靜。水、樂二人停下交談,四道目光向江小流投來。江小流引人注目,越發要逞威風,又說:“老頭兒,讓你斟茶,聾了嗎?”

樂之揚變了臉色,水憐影也張了張嘴,可是沒有出聲。倒是秦先生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提起茶壺,簌簌簌注滿一杯,說道:“小兄弟,請用。”

江小流暗暗得意,接過茶喝了一口,笑道:“你這賬房先生真有些奇怪,我見過的賬房都跟下人們吃飯,哪兒有跟主人同桌的道理?”

水憐影眉頭一皺,微有怒容,正要扶案起身,秦先生沖她使一個眼色,笑道:“沒錯,秦某逾越了,只怪船兒太小,無處可去,小姐仁厚,讓我在此打打秋風。”

“船小?”江小流指著船尾,“那艄公不也呆在外面?”

水憐影等人氣白了臉,樂之揚也忍耐不住,說道:“江小流,天不早了,你回艙睡覺去吧。”

江小流臉色一沉,心中老大不快,坐在那兒,端著茶水動也不動。艙裏氣氛尷尬,秦先生悠然起身,說道:“我去外面透透氣。”徑直走向船尾。他一走,樂之揚也沒了興致,起身告辭回船,江小流鬧了個沒趣,無精打采地跟在後面。

次日一早,雇來兩乘大車,水憐影等人同乘一輛,樂之揚等人共坐一車。江小流見秦賬房竟與三個美人兒共處一車,心中老大氣悶:“這老頭兒何德何能,也跟三個美人兒同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那副寒酸相,真是辱沒了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又看樂之揚一眼,心中生出異樣,“為何他總有艷福,公主也愛他、葉姑娘也中意他,那水姑娘主仆三人,個個對他與眾不同。可是見了我,連正眼也不多瞧,哼,不就因為他長得俊,又會吹笛子麽?總有一天,我要這世人對我刮目相看。”下定決心,轉眼看向石姬,見她清俊可人,雖說又聾又啞、可也不失靈秀,江小流越看越愛,沖她做了個鬼臉,石姬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扭頭看向窗外。江小流氣急敗壞,心情越發晦暗。

又行半日,入宿客棧。水憐影出手闊綽,將整間客棧包下。吃飯時,飯菜雖佳,氣氛沉悶,江小流無人理睬,愁悶難舒,喝了一大壺酒,爛醉如泥,罵罵咧咧,不知所雲,樂之揚怕他言多有失,將他扶回房間,江小流嘔吐一陣,蒙頭大睡,室內酒氣熏天,臭不可忍。樂之揚只好退了出來,正要轉身,忽聽有人輕聲咳嗽,回頭一看,正是秦賬房。

樂之揚雙目一亮,拱手笑道:“落先生。”

梁思禽水勁易容,變化萬千,初見時真氣流露,為樂之揚猜出身份,當下也不矯飾,點頭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