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窮極生變(第5/15頁)

“庸醫!”徐妃一拍桌案,欲要發怒,忽聽樂之揚嘆道:“治病救人,本無僥幸,這幾位恐怕沒有撒謊,陳太醫,你開幾張續命的方子好了。”

陳太醫不敢答應,眼巴巴望著徐妃。徐妃余怒未消,沉聲道:“也罷,養著你們幾個,真不知作何用處?哼,快寫方子,續上性命,再說其他。”

陳太醫忙不叠取來筆墨,寫好幾張方子,立馬抓藥煎服。葉靈蘇服下湯藥,咳嗽稍緩,仍是臉白如紙、昏迷不醒。徐妃甚感歉疚,說道:“樂先生,沒想到這些太醫如此不濟,你放心,我立馬派人,將城中名醫盡數請來,不治好葉幫主決不罷休。”

樂之揚心知肚明,葉靈蘇遭受兩大高手前後夾擊,所受之傷超乎想象。王府太醫為一城之冠,他們無計可施,其他名醫更無良方,當下嘆道:“有勞王妃了。”轉眼看向葉靈蘇,心中微微酸痛,說道,“王妃有事,可以先行,我在這兒守著便是。”

徐妃本想問他朱微的去向,見他愁容滿面,一時不好開口,心中暗自嘀咕:“看他樣貌,不像薄情寡義、朝三暮四之徒,何以一面與朱微情投意合,一面又跟這女幫主纏夾不清?這女子傷成這樣,依舊美麗驚人,無傷之時,又該是何等絕色?”

她滿腹疑竇,退出寢宮,忽見陳太醫呆在墻角,仿徨不去,不覺慍怒道:“你還呆著作甚?”

陳太醫瞅一眼屋內,小聲說道:“王妃恕罪,郡主傷勢極重,只怕熬不過今晚,最好準備棺木,以免事發倉促。”

徐妃微微一愣,低聲道:“本妃知道了,你退下吧!”陳太醫諾諾退下,徐妃望他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嘆一口氣,引著宮女徑自去了。

兩人對話,樂之揚聽得一清二楚,不覺愁上添愁,望著葉靈蘇的面龐,諸多往事湧上心頭:“沒有葉姑娘,我早已死在東島,她受此重傷,也是為了救我,才為鐵木黎所趁,躺在這兒的本該是我才對。”越想越覺煩惱,“若要救她,普天之下只有落先生能夠。可他身有痼疾,離此甚遠,葉姑娘命如遊絲,我去找他,回來時,葉姑娘恐怕已經……”他心中矛盾,左右為難,硬起頭皮,將內力注入葉靈蘇的體內,但如泥牛入海、全無動靜,久而久之,樂之揚灰心絕望,趴在床邊,昏昏沉沉。

忽覺有人拍打肩頭,樂之揚悚然驚醒,回頭望去。梁思禽青衣如水,靜靜站在他身後。

“落先生!”樂之揚驚喜欲狂,一跳而起,“你怎麽來了,我正要去找你……”環視屋內,隨侍的宮娥閉眼站立,僵如木偶,分明已被制住神志。

梁思禽點一點頭,也不回答,注視床上女子,雙眉微微皺起。樂之揚見他神情,滿心忐忑,低聲說道:“落先生,她的傷怎麽樣?”

梁思禽閉上雙眼,手拈長須,過了片刻,搖頭道:“我也無能為力。”

樂之揚好似挨了一記悶棍,腦子嗡嗡作響,瞪著梁思禽,吃吃說道:“落先生,我、我聽錯了麽?”

“沒錯!”梁思禽嘆道,“沒有天劫,我尚能一試,而今真氣不聽使喚,輕重緩急不由自主,一旦真氣失馭,以她虛弱之身,立馬就會送命。”

樂之揚親眼見過天劫,聞言心灰意冷,頹然坐下,雙手抱頭,腦子一團亂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先別泄氣。”忽聽梁思禽緩緩說道,“我雖不能,你卻大可一試。”

樂之揚應聲一顫,擡頭瞪眼,指著鼻尖驚奇道:“我麽?”

“是啊!”梁思禽點頭。

“先生說笑麽?”樂之揚滿心糊塗,“我已試過多次,可是全無用處。”

梁思禽道:“不得其法,自然無用。”

樂之揚精神一振,單膝跪地,沖口而出:“還請先生傳授法門。”

“傳授什麽?”梁思禽把袖一拂,“你早就會了。”

樂之揚越發糊塗,瞪著兩眼不知所措。梁思禽嘆道:“以氣馭氣,你忘了不成?”

樂之揚張口結舌,過了片刻,怪道:“那不是武功麽?”

“武功者,正而用之,可以傷人,反而用之,可以救人。倘若爭強鬥勝,須得擾亂對手真氣,如要救死扶傷,則須反而用之,由亂而治,歸於正道。”

梁思禽一氣說完,但見樂之揚仍是懵懂,心裏暗暗嘆一口氣,說道:“總而言之,你將她當一張無弦之琴就行了。”

這一句話凜冽如電、破開頑冥。樂之揚一跳而起,望著葉靈蘇心潮起伏,多日來武學上的領悟直如瀑布飛流,從頭到腳,奔騰不休。

樂之揚閉上雙眼,凝聚心神,細如絲,銳如針,悠悠晃晃鉆入葉靈蘇的身子,靈覺所至,女子氣血變化,無不了然於心,何處沉,何處浮,何處凝滯不留,何處氣血受阻,盡管氣弱神虛,可是葉靈蘇多年苦修並未白費,精氣看似虛弱,實則蘊含潛力,好比江河溪流,驟遇苦寒,水凍冰凝,舉目茫茫,萬物不生,然而冰層之下,靜水深流,源源不絕,死寂之下,隱藏無窮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