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記”是一家坐落在僻靜巷子裏的小店,簡陋的招牌,狹窄的門面,看上去就和那些散布於窮街陋巷的估衣店、雜貨鋪無甚區別,但這裏其實是個專門進行古玩白黑交易的店鋪。金吾衛捕頭韓襄帶著幾個金吾衛士闖進這家店面不大的店鋪,眾人迅速守住各角,把住前後兩個大門。

韓襄一聲令下:“給我砸!”

眾衛士立刻拿出金吾衛士標準的兇神惡煞般的蠻橫勁,動手開砸店內那些玩意兒。夥計嚇得不知所措,掌櫃的王姓老板聞訊急忙從裏間趕出來。

王掌櫃邊作揖邊哀求道:“哎唷,各位官爺,別砸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呀!”

韓襄冷笑著湊過來。“王掌櫃,你原來在店裏啊!怎麽,我們大人想見你一面就這麽難嗎?”

王掌櫃急忙解釋:“剛回來,我真是剛回來,幾位,千萬——千萬別砸了。”

韓襄一努嘴,眾人收了手,卻還扶著刀,氣勢洶洶地瞪著王掌櫃。

韓襄道:“你今年的利錢從正月拖到春天,從春天拖到盂蘭盆節,這都秋分了,你把我們大人當傻瓜了?”

王掌櫃急忙搖頭,連聲道:“不敢,不敢,實在是今年生意不好,大戶們都不玩這些了,三個月出不了一件東西,這手上周轉不開啊。”

韓襄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話你還是自己和我們大人說吧。”

王掌櫃一驚,只見金吾衛右街使庾瓚已經嘻嘻笑著在兩個金吾衛士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王掌櫃,少見啊!”

王掌櫃急忙迎上幾步,就要下跪,道:“庾大人,小的眼拙,不知道是您駕到——”

庾瓚一擺手,道:“免了,王掌櫃,我都聽見了,你生意不好做,可我的名號白戳在你這兒,一文不掙,恐怕也說不過去。不如這樣,你也不要交我利錢了,我呢這就把這塊牌子收了回去。”

王掌櫃擡頭一看,只見庾瓚的眼神已經朝櫃台上方掛著的那塊寫有“庾王珍玩”的匾額掃去。王掌櫃急忙苦著臉哀求道:“別啊!要沒您的名號,我這生意哪兒還做得成啊?”

庾瓚只一笑,故作誠懇地說:“不敢當!牌子收回去,咱們兩不相欠,以後這街面上的這個會那個幫自會來罩著你,你不照樣發財?”

“別,別,千萬別!”王掌櫃想了想,謙恭地道,“要不這樣,我這兒有什麽玩意兒大人您還看得入眼的,先拿回去玩著,等我周轉過來,再把利錢給您送府上去?”

庾瓚見他確實怕了,眼下沒錢像是實情,這才從鼻孔裏噴出些氣,微微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說著,他便移步在這小小店鋪裏轉悠開來,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他一個外行也不太懂,只見架子下層有一只小巧而精美的鎏金獅子香爐,便伸手拿了起來,仔細端詳著。

王掌櫃急忙湊過來,獻媚地道:“啊呀大人,您太有眼力了!一下就挑中了我這鋪子裏最值錢的玩意兒。”

庾瓚冷笑道:“你把我當那些有錢又瞎眼的大頭了吧?誰知道這東西是真是假?”

王掌櫃一副冤枉的口吻,道:“哎喲,我的庾大人,這可是外國來的好東西啊,您看看這器型,這掐嵌的手藝,咱大唐哪兒有啊?你可以找高人掌眼,若是有假,您把我這兒砸了,東西想搬什麽搬什麽!”

庾瓚半信半疑地看看王掌櫃,又看看手裏的東西,隨手將香爐翻了過來,查看爐底的戳記,他看見那香爐底部除了兩行康國文字之外,竟還有一個小小的漢字“貢”字戳記。

庾瓚臉色驟然一變,興奮起來。“這可是一件進貢朝廷禦用的東西啊,你哪兒弄來的?”

王掌櫃一聽嚇得臉變了色,囁嚅著:“這個……我收……收來的,其實也不知真假……”

庾瓚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領,道:“放屁!你剛還說這件東西如假包換——說,哪兒來的?”

“庾大人,您知道的,幹我這行,寄賣的主顧打死也不能說啊。”王掌櫃哭喪著臉哀求。

庾瓚混跡西市多年,自然曉得這確實是這行當務必遵守的規矩,但如是私賣外國進貢皇家的貢品,那就是大案了。破一個這種案子功勞獎賞頂四五個小案不止,弄得好還能上達天聽。利益當頭,他也就顧不得這許多,咬牙惡狠狠地道:“幹我這行,只要沾了禦字,打死也得辦明白了!”見對方還一臉猶豫,庾瓚知道光靠硬的不行,便放緩了口氣,“我說啊,你小子別不知死活,這可不是財的事了,私賣貢品,你全家有多少腦袋也不夠殺的。”

王掌櫃果然被庾瓚這一番話說動了,小聲道:“……是康昆侖寄在我這兒賣的,不幹我事啊!”

“康昆侖?西市上放印子錢的那個胡人?”庾瓚追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