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榮枯酒店大堂,康連城的壽筵已然過半,通譯及幾個使團隨員紛紛站起,向碧蓮告辭,準備離去。

碧蓮一聽頓時噘起了嘴,強硬地道:“不許走,康正使過大壽,你們這些屬下居然這麽不給面子?還是嫌我這裏招待不周啊?”

康連城忙過來解圍,笑道:“你讓他們走吧,是我安排的,平康坊那邊幾個妙人兒早把被窩熱好了,等著他們呢!誰叫你這兒的姑娘眼界太高呢。”

碧蓮其實也並沒有真生氣,作勢便笑著埋怨起來:“你這個大情聖往這兒一坐,她們這眼裏哪還有別人!”

眾胡姬也跟著幫腔,七嘴八舌地嚷嚷:“就是,就是,康正使你可得和我們每人吃一個雙杯。”

“好說,”康連城豪爽一笑,一把攔住旁邊的胡姬狠狠親了一口,“看我不把你們個個灌得找不著北!”他說著繼續朝外走,一直將幾個屬下送到門口,轉頭回來又一路大喊:“戴爾斯,你可不許走,咱們繼續樂呵,快,把全羊擡上來!”

很快,谷大廚與阿得兩個人合力將一只大銅盤擡進了酒店大堂,盤子上放著的是一頭烤得焦黃油亮的羊羔,熱騰騰的,冒著熱氣和香氣。

眾人急忙給烤全羊騰出地方,碧蓮連聲高喊:“音樂,音樂,把酒都滿上!”

酒店裏的氣氛再次熱絡了起來,谷大廚揮舞著鋒利的廚刀,眨眼的工夫已經將整頭羊羔剔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眾人自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谷大廚接著將羊肉分給眾人,可康連城只嘗了一口,便皺眉道:“這是什麽烤全羊啊?半生不熟的。”

“五分生五分熟,這樣吃著才香嘛!”谷大廚繼續忙著手裏的活計,滿不在乎地回答。

可不知怎的,康連城聽了谷大廚的話竟勃然大怒,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琉璃酒盞摔在地上。“好你個谷大廚,成心要給老子的生日添堵是不是?”

眾人都是一愣,樂師們一停手,音樂也就止了。就見康連城一手指著谷大廚,氣哼哼地嚷嚷著:“這等烤羊就敢端上桌,平日裏蒙他們這些大唐人也就算了,怎麽連我這堂堂的康國正使也敢騙?”

“這就是按康國的老法兒烤的呀!”谷大廚不解地辯駁道。

康連城聽了更加惱火。“放屁!難道我還吃不出好壞嗎?你個谷大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好啊,你說我安的什麽心?”谷大廚也被康連城不講理的態度激怒了,重重地將手中廚刀一頓。碧蓮看要起沖突,急忙走到谷大廚身邊拉他。

“他喝多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你不就是看我要到任回國了,不在台上了,成心給我難看嗎?你個勢利小人!”康連城一臉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什麽大廚?你這大廚哪兒會烤羊啊?不過是個專門熔化贓物、偷金偷銀的賊罷了!”

本來已經被碧蓮勸住的谷大廚一聽頓時怒火中燒,他憤然舉起手中廚刀,一刀劈在羊頭上。“你他媽說誰是賊?”

“就是你,誰還不知道啊!”康連城不顧碧蓮勸阻的眼神,挑釁地嚷著。

“我砍死你個畜生!”

谷大廚憤怒之下已然抄起廚刀,就朝康連城沖過來。碧蓮急得大喊:“快,快,把他們拉開!”

眾人當即分成兩撥,將康連城與谷大廚拉開,偏偏康連城還要火上澆油,叫道:“別拉他,看他還敢真殺了我這個康國正使不成?”

“你看我敢不敢,老子是賊,就殺你個正使又怎麽樣?”

憤怒的谷大廚掙脫眾人,舉刀又朝康連城沖去,康連城反倒一把扯開衣襟迎上來。

“你來啊,我諒你就沒生這個膽!”

碧蓮在幾個夥計的幫助下拼命沖到兩人中間,將他們分開。她這時也有些惱火了,叫道:“怎麽就他媽這點量,都喝多了。快,把大廚架到後面去。”

等谷大廚憤怒的咆哮聽不見了,碧蓮這才松了口氣,埋怨康連城道:“你也真是,堂堂一國使臣,和大廚那樣的粗人計較什麽?”

碧蓮原以為康連城至多再罵上幾句便能作罷,卻沒想到康連城竟將矛頭對準了自己。“碧蓮,你也不用假惺惺攔他了,我馬上就要回國了,你不是正好可以再找幾個可心的靠上,照顧你的生意?”

“你這個醉鬼,沒由來的說我幹什麽?”碧蓮很是生氣,卻還勉強掛著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嘴裏情哥哥、親哥哥叫著,其實我在你那兒到底能不能排上十七八號,都不知道!你說,除了黃的白的,你還認什麽?”

碧蓮徹底惱了,猛然一拍桌子,怒道:“沒本事就別喝,不會說話就別放屁!別以為你過個生日,我就得給你臉!”

康連城不禁面露冷笑。“你看,你看,這不是把心裏話都說了?我就知道你們都不是愛我,只不過愛我的官位、我的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