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戴爾斯瞥了李秀一一眼,卻有些發怯地將眼神移向別處,剛才高傲的神情也收斂了許多。但李秀一仿佛發現了獵物一般,更湊近他些,興奮地盯住他。

“副使大人,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是能言善辯。可是,一只啃幹凈的羊頭並不能說明什麽,如果這個人早就想好用它來證明清白,他可以強忍剛殺過人的驚慌,去啃它,也可以用小刀把它刮幹凈了,更何況如果有個人跟他一起幹的話!”

戴爾斯頓時臉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假設而已,”李秀一笑了笑,“你不必太緊張。副使大人的殺人動機是最不成問題的,倒不是因為康連城喝醉了酒,把你的野心說了出來,你才產生這個念頭,而是從你當上副使的那天起,就在心中盤算這個計劃了。”

“胡說!我這副使就是康連城大人提拔的,我怎麽會忘恩負義地去謀殺他?”

“我剛剛還誇你能言善辯,怎麽這一句卻這麽不成話!一座高山,你離山頂還有一萬步,這時候你爬得快,還是你離山頂只剩一步的時候?得到的越多野心就越大,我相信這一點康國人跟大唐人並沒有什麽區別。你們就快回國述職了,還有什麽比正使突然暴亡,而你完美地處理了這個案子,替你們康國在長安掙足了面子,更能讓你們的國王陛下賞識,從而提拔你坐上那個已經空出來的正使的位子呢?”

“你殺人和追兇是一個計劃的兩個步驟,所以從一開始,你一直盯著查兇手,並且設下了七天的限期,這種舉動符合你的身份,幾乎讓人忘了你在這件事當中獲利最大。”李秀一笑眯眯地打量著戴爾斯,“可是你太能說了,語多必有失,一句不該說的話,讓我得知了你的同夥。”

“是什麽?”庾瓚迫不及待地問。

“就是那句‘正使大人,幸虧我的房間在樓下,要不然我們倆弄出的動靜可就要吵得您睡不著覺了’!”李秀一說著走向米婭,“如果你沒和這位副使大人曾經弄出過那種動靜的話,他開這種玩笑你居然不生氣?”

米婭白皙的臉蛋一下子紅了,面對李秀一的質問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所以,我只能認為你和他是一夥的,沒有別的解釋了。他沒有醉,你扶著裝醉的他上二樓來,查看康連城到底進了哪個房間,當翹翹扶著康連城走過來,你們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你跟翹翹說是你聽錯了,誤以為副使大人的房間也在樓上。然後你裝作扶著戴爾斯下樓,送副使大人進屋後,你故意打著哈欠回到大廳,跟大家玩算籌,和大家一起在那兒睡過去,以便讓他們給你做證明,待大夥睡熟後,你又返身上了二樓。”

“接下來的事應該是這樣的,我們這位聰明的副使大人輕手輕腳溜出自己的房間,四處看看見無人,溜進廚房,從案板上拿起谷大廚的那把廚刀,想要試試刀是否鋒利,正好那只未吃完的烤羊擺在案板上,副使大人掄刀便砍下了羊頭,也許當時你沒想到它還有更大的作用,只是想試試這把刀是否鋒利,砍起腦袋來是否好用。”

“而你,米婭姑娘,你上了樓,確認康連城酒醉睡熟了,便退出房間,來到走廊上,你敲擊樓板作為暗號,而副使大人這時已經拿了廚刀,正候在自己房間門口,你仰頭注視著樓板,聽到上面傳來的暗號立刻出門行動。這就是你注意到了樓板響動的原因。”

“你們二人進了康連城的房間,動手殺人的自然是副使大人,你們按照事先計劃將屍體擡出房間,但米婭太過瘦弱,搬運屍體實在太費力,你們便臨時決定將屍體留在走廊上,只將他一顆頭顱割下帶走。而做完這些,你二人一個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另一個回大廳坐到原來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裝睡。”

米婭聽完李秀一的分析已經滿臉是淚,哭泣道:“不,不,向萬能的神明起誓,我絕對沒有幹這些。”

戴爾斯的臉色同樣蒼白,憤怒道:“你不用理他,這麽荒謬的假設不值一駁。”

李秀一嘿嘿一笑,又朝米婭逼近一步。“他在維護你,同時當然也是維護他自己,你呢?除了誓言啊,眼淚啊,這些我從來不相信的東西,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的清白嗎?”見米婭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李秀一有些不耐煩,道:“怎麽?都已經到了這一刻,你還在等待副使大人允許你招供嗎?”

“不,”米婭這時擡起頭,“我和副使大人是不可能的,因為……因為副使大人不喜歡女人,他不可能和我有那樣的關系!”

“什麽?”李秀一大為吃驚,“你再說一遍!”

“副使大人明明和使團的通譯是一對兒,我曾經在酒店裏碰上他們……所以副使大人說的那些醉話,我也只當是玩笑罷了,你們不信可以把通譯叫來問問。”